“说。”
“把东西藏匿在国会大厦里,这么大的一栋建筑里,里面有太多可以藏东西的角落,事情过后去拿回来。藏在身上无疑是最危险的,在全身扫描仪下,他藏不住任何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有意思的推测。”
“那么,先对他予以放行?”西蒙少校问。
“他身上确认没有东西?”
“绝没有。”
“好,这是我的最低要求,他不带出任何东西。我不知道莫日根·巴特尔手中有什么,但是西联曾经和高加索保密局做过交易。那帮政客试图用钱和权力平衡的手段在高加索实现他们的目标,手段和上世纪美国在巴拿马的所作所为差不多。他们成功了,但是留下的破绽太多。他们以为自己是轻盈的白兔经过雪原,大雪会掩埋他们的脚印,实际上他们的群闯入森林的狗熊,把树都扑倒。每一次都得为他们擦屁股。”马略特低声说,“我已经失去耐心。保密局的资料,宁可毁去,不能落入LMA的手中。”
“明白!”
西蒙少校走到林的身边,露出和蔼的笑容,敬了军礼,“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也很高兴你没有带出任何违背我们协议的东西。现在,你自由了。”
林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接过旁边军人递来的外套,“距离最后通牒还有多少时间?”
西蒙少校看了一眼腕表,“一分钟。”
林把外套和风衣一件件穿好,接过西蒙少校手中的伯莱塔,赛回公文包里。
“嘿!西奥!西奥!”有人在隔离带外面一边蹦跳一边挥舞胳膊。
那是个衣服上有CNN标志的年轻人,一头散乱的金发,高举相机。
“嗨,亨利,你是从哪个姑娘的床上蹦起来的?”林走到隔离带旁边。
亨利是他的朋友,很多年以来两个人似乎有着什么默契,总在局势紧张的地方遇见。不过这也不算奇怪,作为CNN的战地记者,亨利总是出没在局势动荡的地方,而LMA的特权检察官们,则如同飞翔在战场上的秃鹰。
“我看起来是在姆茨赫塔花天酒地的人么?”亨利摇晃双肩,“我是CNN派驻姆茨赫塔的资深记者……一个人在姆茨赫塔在鬼地方呆了四年多了没法不资深……我每天都在关注新闻的局势!”
“你眼睛红肿,应该是喝酒到凌晨才赶来,身上残留女人的香水味,这身衣服,还有胸前这朵花。”林说,“你一点没变,我真高兴。”
“你板着这张死人脸说出我真高兴,真让人高兴不起来啊。”亨利说,但是还是满脸笑容。
亨利蛮喜欢这个总是板着死人脸的家伙,因为林那里偶尔能有新闻记者梦寐以求的线索,不过亨利更想问问林四年前和他一起出入姆茨赫塔的红发女孩在哪里。林曾经把那个叫伊瑞娜红发女孩“寄存”在亨利那里一晚上,亨利很想对她展现一下魅力,但是被伊瑞娜从宾馆二楼阳台一个背摔扔到了酒店泳池里。
尽管这样有时还是会想起她。
“伊瑞娜今晚飞芝加哥,过去四年里她只有一次提到你,在她教学生练习背摔的时候,”林说,“借我用一下。”
他伸手从亨利胸前口袋里抽出了那朵半枯萎的玫瑰花。
“有什么新闻线索么?”亨利耸着眉毛,“嗨嗨,透点风声,我知道你和那些上层人物有关系。”
“把你的相机准备好,对准那个位置。”林扶着亨利的肩膀帮他矫正。
“嗨嗨……你在干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窗口,现在我们难道不应该关注一下西联的突袭么?”亨利嚷嚷。
“别说话,盯着你的取景框就好了。”林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
亨利盯着空无一人的取景框,那些玻璃破碎的铁窗里,飘出象牙色的、肮脏的窗帘。
林看着自己的腕表,“三十秒。”
“嗨嗨,CNN的镜头在对准那边的窗口!”记者中有人低声说。
原本瞄准国会大厦入口和西联军人的镜头开始转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CNN资深战地记者把镜头转向了那边,但还有三十秒钟就是最后通牒上的时间,进攻即将开始,全世界的媒体都在等待,上百台相机已经通过卫星频道和总部直联,高精度的新闻图片将在几秒钟内传到等待的主编手中,谁更快,谁的图片更好,谁就赢得了这场新闻战。此刻竞争对手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值得关注,而亨利是一个出名的、有信息来源的战地记者。
“怎么回事?”西蒙少校注意到了记者中的骚动。
“感谢诸位,感谢诸位,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经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回荡在国会广场的上空。
上百个镜头里,出现同一个身影。“公羊”巴特尔,他用“双手”撕裂了铁窗,站在窗边,面对整个国会广场,仿佛一个国王检阅他的军队。他穿着那具染上了鲜血的金属外骨骼,除此之外全身赤裸。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西蒙少校楞住了。
记者群中不仅仅是骚动了,每个人都沸腾了,每个人都惊喜莫名。原来预计这场政治事件将以流血但是平淡的方式结束,武装分子拒绝投降,最后通牒的时间到达,西联军队冲入国会大厦,取胜。对于媒体而言,这样的新闻虽然很重要,可还不够吸引眼球。尤其是那些对国际时局不太关心的主妇们,她们每天在厨房里操作,对于一个叫高加索的内陆国家没有什么印象,她们在地图上找不到它的位置,它没有旅游业,没有像样的工业,也没有出过什么电影明星。
这种国家消失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个穿着步兵甲胄的赤裸政治家,这会把所有主妇从厨房里拉倒电视机和网页前。
“我是高加索共和国前保密局长,莫日根·巴特尔,如你们所看到的,我已经走投无路。”巴特尔说,“我的时间还剩下十五秒钟,我不知道西联会不会给我多几分钟说话,所以我穿上了这件金属外骨骼,这样至少它能帮我挡住几颗子弹。但是我知道有大约二十支狙击步枪瞄准我,所以坚持着说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们的欢呼对于我能否说完很重要。”他提高了声音,“尊敬的各位记者先生们,我深信你们来到高加索都是为了采访这个国家的自由进程,对此我有很多感想,但我是个军人,不是个职业政治家,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表达我自己的想法,在今天这样美好的一天,我终于得到机会站在镜头前,请大家欢呼。”
他缓缓地举手上抬。
短暂的沉默之后,记者群众爆发了一阵掌声。亨利吹出了响亮的口哨,这家伙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时间到达,时间到达,狙击手射击待命!”通讯频道里传来狙击队长的声音。
“停下!这时候射杀他……会被新闻媒体作为笑谈的!”西蒙少校咆哮。
巴特尔遥望着无尽远处的天空,天空下青灰色的姆茨赫塔,这座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看着熟悉的国会大厦建筑群,想象着对面那些漆黑窗口里隐藏着的枪口,压在膛中的钢芯弹,锁定自己额头的光学瞄准镜。
他等待着。
没有枪声,一片寂寥。
“真安静啊。”他笑笑说,从怀里抽出那支银色铝管封装的Cohiba雪茄,点燃了深吸一口气,对着天空吐出一口青色的烟。
他拿起手中的扩音器,顿了顿,“三十年前我来到姆茨赫塔,怀着很大的希望。我生在一个牧民家,成为军人是我获得好生活的捷径。我成为了一个秘密警察,为了国家利益而参与各种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行动,因为有些档案永远没有解密日期,在行动完成之后,它们已经被销毁。一切都被抹去,有时候包括执行人。”
“天呐,他……疯了!”西蒙少校喃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