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妙风大惊。
“我这双腿,只怕是动不了了,伤了筋脉,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谁能伤得了你?”
裘禅沉默着,脸上忽然抽搐了一下,现出极为恐惧的眼神,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忽然间都被抽走了。
“魔使!”他低声说,那诡密的样子像是怕人听见一样,虽然周围就只有他们二人,“是魔使,他已经来了!”
“魔使?”妙风悚然,“他居然在光明皇帝陛下降临前已经下生人间?”
“不错,我已经和他交过手了,虽然魔使的魂魄还未能真正醒来,可是那人分明就是魔使的化身,绝对不会错的。如果魔使完全苏醒过来,除了光明皇帝陛下,所有人在他手里都只有死路一条。”裘禅猛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会这样,他们竟然抢先在我们前头。”
“不知道,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错了!《光明历》中所说的不是如此!魔使应该没有力量抢在光明皇帝陛下之前下生,但是我见到的,一定是魔使。我们现在只能期待光明皇帝陛下,我们必须支持到他下生的时候。我的双腿被魔炎灼伤,只怕支持不过一年。其后由妙火接任教主,等待陛下,可很多事务还是只有拜托于你。无论什么事情,都绝不能阻碍我们打开光明天宇的大计。你断不能手软,不论何人为祸,即使妙水妙火,你也要毫不犹豫的除去,你可知道?”裘禅厉声道。
想了很久,妙风终于点了点头,一阵风一样飘飘走向山路那边。看起来虽然轻松,他衣服的后背竟然都被汗湿透了。裘禅知道他已经明白。他从未见过妙风的真面目,可来去如风一样无依的妙风却是他最信赖的人。裘禅相信他言而必果,不再说话,收敛了心神低头仍去看书。
妙风却又停了下来,低声说道:“我也有一件事情告诉你。”
“且说来听,”裘禅道。
“你袒护妙火与我无关,不过不要再碰妙水。如果我再看见今天这样的事,不要说妙火,就是你我也一样敢杀。”
“你……”裘禅摇头,“你难道真的对她有情?你不要忘了她的过往,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她的过往和我无关。”妙风眺望远处,“她跟我们不同,我们是五明子,她不是。”
“明尊教的妙水尊使者,难道不是五明子?那么她是什么?”裘禅失笑。
“在她自己心里,她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了,丝毫不给裘禅答话的机会。
日落风高。
整整一天,北高峰的山路上始终坐着红衣绝艳的女子。远远眺望着灯火初燃的杭州城。她什么也不说,所有的往事都沉淀在她的心底最深的地方。那张美得令人心颤的脸上一直那么平静──平静得如一池死水。
而此时远处即将关闭的城门下,两骑青花骏马正并辔入城,紫衣的女子温雅如玉,正咯咯地笑着和身边那冷漠的白袍少年说些什么。守城的小兵只觉得一阵目炫,两骑骏马已经飞驰入城,再转眼看看周围,一班子二十多个军士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和少年的背影。
不过六天工夫,谢童和叶羽就到了杭州,算算约莫再有六七天路程就可以到达泉州。虽说已经不慢,可是叶羽却觉得自己像是在爬着赶路。如果同行的是师傅魏枯雪,他们三天之前可能就进了杭州城,可这次他却不得不由着谢童。魏枯雪忽然说要去探望一个故人,未到宿州就留书而去踪影。他行事素来独断,这一次也不例外,却把叶羽送进了孤男寡女一路同行的窘境里,为此叶羽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师傅多少次。
谢童大小姐做派,每日不到日头高照绝不上路,太阳未落山前一定要在大镇住店。这也就罢了,叶羽最头疼的是,谢童但凡看见景致优美的池塘树林或者山川野渡一定要驻足欣赏,而且一看就赖着不走。一路上她又时时嘀嘀咕咕地和叶羽说话,叶羽本来就不是很善于应对,呆呆地听她说又觉得自己很傻。虽然一路上不时有人惹人艳羡,叶羽自己心里却只有苦笑,偏偏还不敢和谢童说。
“老伯,这里是不是落日楼啊?”西子湖边,谢童问一个路过的老者。
“正是,正是。”老者听她口音便知道她不是本地人。
“看啊,阿羽,这就是稼轩所谓的落日楼了。”谢童指着不远处临水而起的小楼对叶羽道。叶羽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自己在谢童口中变成了阿羽,打他生下来就没人这么喊过他。可谁让他那天不小心叫谢童为童儿,所以祸根还在他自己身上。虽然觉得尴尬,可是他也不好说什么。
叶羽不说话,只是点头,心中暗自苦笑,他看暮色中的西湖一片水光山色,风韵万千,暗想不知道谢童又要在这里耽留多长时间,自己少不得又要陪着。所谓光明皇帝,好像不过是吓了谢童一下,她对此事并不太上心,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叶羽不禁疑惑苏秋炎怎么敢将这样的大事交给谢童去做。
“正是正是,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老者频频点头,似乎动了哀思,又叹息道,“稼轩之词尤在,中原却不复旧时河山。”
“老贼!竟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随我见官去!”一个乞丐忽然从旁边窜出来,揪住那老者的衣服,一边呵斥,一边使劲地拉扯着。
叶羽见那个乞丐分明有敲诈之意,眉头皱了起来,却不便开口。正犹豫间,那乞丐“哎哟”一声松开了老者,连退几步,直指着谢童喊道:“你,你,你……”
“我?我什么?”谢童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我……我去报官,抓……抓你们这些明尊教的逆贼!”乞丐看见叶羽在旁边摸着剑柄,立刻就缩回了指头。
“你中了我的暗器,只怕不能去报官了,”谢童淡淡说道。
“暗器!你……你用毒?”那乞丐顿时变了脸色,全身抖个不停,“你……你敢,你等着,我们丐帮的弟兄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用毒,不过我的暗器大,不用毒也可以叫你闭嘴,”谢童道。
“大?”
“很大啊,二十两,你说大不大?”谢童抿着嘴笑了。
“二十两?”乞丐想了想,低头往地上看去,地上果然躺着一锭二十两的大银子,谢童用来砸他的居然是银锭子。
“够不够大,够不够让你闭嘴?”
乞丐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使劲点头道:“够大,够大,我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他一脸郑重,捣蒜一样点着头,将银子往裤里一揣,一路小跑就不见了影子。那乞丐没穿上衣,确实是没有别的地方可放银子。谢童觉得又好笑,又觉得恶心,对着叶羽比了个鬼脸。
“多谢姑娘,”老者长揖道。
“不必,”谢童拱手回礼,还是男子的礼节,而后拉着叶羽走向了落日楼。
走出很远,谢童才悄悄靠近叶羽道:“那老头儿是明尊教的。”
“你怎么知道?”叶羽吃了一惊。
“那乞丐说他是明尊教徒,他却没有辩驳。明尊教的人要是落在官府手里绝没有好处结果,要是寻常百姓,还不急着分辩么?可是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想来也是身负武功,不怕丐帮的势力。”
“想不到当年气薄云天的丐帮豪杰,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叶羽摇头叹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威镇四海的蒙古铁骑今日又如何?宋时江山人物又能怎么样?”谢童苦笑。
“那老人莫非是看出了我们的身份?”
“不是,看他的言辞,像是明尊教出来传教的人。近日杭州明尊教势力大盛,却没有想到他们敢公然在街头传教。”
“但愿他真的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