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皇帝·业火第75章

根据《群书类述》,摩尼教要求一般信徒每天祈祷四次,僧侣每天祈祷七次,即《佛祖统纪》引《夷坚志》说的,以七时作礼。一般信徒在星期天(汉文音译密日)斋戒,选民(僧侣)在星期天和星期一(汉文音译莫日)斋戒两天。《宿曜经》记载:“尼乾子末摩尼以密日持斋,亦事此日为大日,此等事持不忘。”《下部赞》中的“此偈凡莫日(星期一)用为结愿”写道:“赞此今时日,於诸时最胜,诸有乐性者,今时入香水,渗浴诸尘垢,皆当如法住”。可能在星期一举行某种类似洗礼的仪式。《下部赞》中另有“此偈凡至莫日与诸听者忏悔愿文”,写道:“对今吉日,堪赞叹时,七宝香池,满活命水。”可见中国的一般摩尼教信徒在星期一也要举行忏悔和类似洗礼的仪式。

摩尼教徒最大的宗教节日是庇麻节(Festival of Bema),纪念摩尼受难,通常在每年的十二月举行。此前有约一个月的斋戒。庇麻意为祭坛,虚位以待,象征摩尼降临。从描绘庇麻节的细密画来看,一位僧侣右手握着一只杯子,前面的红桌子上放着面包,可能在举行一种类似基督教圣餐的仪式。《下部赞》“叹五明文第二叠”说“夷数血肉此即是,堪有受者随意取”,描写的就可能是这种仪式。从《祈祷和忏悔书》中知道,庇麻节上要朗读摩尼最后的书信,吟唱赞美摩尼、第三使、光耀柱、救主耶苏、诸明使、庇麻等的诗篇和欢乐颂。

传播

在西方,摩尼在世时,摩尼教已经传播到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公元300年左右,摩尼教徒在埃及已经颇有声势,以致於哲学家里科普里斯的亚历山大觉得有必要撰文与其论战。摩尼教又从埃及传播到北非和西班牙,从叙利亚传播到小亚细亚,再从那里传播到希腊、亚德里亚海东岸、意大利和高卢。这些地方当时均在罗马帝国统治之下,摩尼教遭到政府的粗暴迫害。皇帝戴克里先於297年发布著名的诏书,命令非洲总督镇压摩尼教。基督教当时也遭到戴克里先的迫害,但是不久即取得国教地位,将摩尼教视为最危险的对手,不遗余力地从教俗两方面进行斗争。执事马克(Mark the Deacon)写的加沙主教波菲里(Porphyry,the Bishop of Gaza)传中,记载了375年波菲里与摩尼教女信徒、来自安条克的朱莉娅(Julia)的一场辩论。圣奥古斯丁(354-430)则记载了他与摩尼教徒福图那图斯、费利克斯的辩论。这些辩论正是基督教与摩尼教斗争的典型例子。著名的希腊文教义之正式声明说明迟至九世纪,摩尼教仍然在西方活动。不过1000年以后,在西方就不再看到关于他们的记载了。

欧洲中世纪出现过所谓新摩尼教,比如,7世纪亚美尼亚的保罗派(Paulicians)、10世纪保加利亚的鲍格米勒派(Bogomilists)、和12世纪法国南部的阿尔比派(Albigensians),都有类似摩尼教之处,可能曾受其影响。但是很难确定它们与摩尼教之间的直接历史联系。

在东方,萨珊王朝时期(224-651)摩尼教在波斯本土不断遭到血腥迫害,它的主要力量逐渐汇聚到中亚乌浒水(Oxus,今阿姆河)流域。粟特城市萨秣建(撒马尔干)和赭时(塔什干)成为摩尼教传播的重要基地。六世纪末,中亚摩尼教团在撒特-奥尔米兹(Sad-Ohrmizd)领导下,与巴比伦的领袖分裂,以电那勿(Denawars)派的名称独立。这种分裂状态到八世纪初才结束,中亚重新接受巴比伦法王米尔(Mihr,约710-740)的领导。七世纪中叶,穆斯林征服波斯以后,摩尼教徒的处境有所改善,伍麦叶王朝(661-750)让他们和平地活动,可能根本没有怎么注意他们。阿拔斯王朝时期(750-1258),许多摩尼教文献被翻译成阿拉伯文,比如,伊本-穆盖法耳(757年卒)曾把摩尼的几本著作翻译成阿拉伯文,比鲁尼和奈丁就是在一些摩尼教著作阿拉伯文译本的基础上,撰写摩尼教历史的。同时,阿拔斯王朝恢复了萨珊王朝反摩尼教的做法,谴责许多波斯血统的翻译者是摩尼教的同情者。在麦海迪(775-785)和穆格台迪尔(908-932)统治时期,设立了专门处置异教徒(主要是摩尼教徒)的机构,无情地对摩尼教徒进行迫害。967年前奈丁在首都巴格达亲身认识三百个摩尼教徒,但是,当他写作《群书类述》时,只有五个还留在首都,可见迫害之激烈。可能公元1000年左右,摩尼教徒在就灭绝了。

在中国的传播

唐高宗朝(650-683)摩尼教可能已经传入中国。武则天延载元年(694)波斯国人拂多诞(侍法者)持《二宗经》至中国。开元七年(719)吐火罗国(位于今阿富汗北部)支那汗王帝赊上表,献解天文大慕闍(承法教道者),请置法堂。开元二十年(732),唐玄宗下敕严加禁断,但西胡可以继续信仰。安史之乱末期,代宗宝应元年(762)叛将史朝义诱回鹘牟羽可汗进攻长安,唐遣药子昂迎劳,牟羽可汗遂支持唐军东击史朝义,克洛阳,放兵攘剽。牟羽可汗於次年带睿息等四僧回到回鹘,与他们讨论了三天三夜,经过激烈思想斗争,改宗摩尼教。“熏血异俗,化为茹饭之乡;宰杀邦家,变为劝善之国。……法王闻受正教,深赞虔诚,大德领诸僧尼入国阐扬。自后,慕闍徒众,东西循环,往来教化。”远在巴比伦的摩尼教教主派第一级僧侣到回鹘,确立摩尼教在回鹘的国教地位,使回鹘社会发生深刻变化。同时,摩尼教依靠回鹘的势力,在唐帝国各地设置寺院。摩尼教势力的扩张引起了佛教徒的警觉,禅宗典籍《历代法宝记》中出现了对外道末曼尼(即摩尼)的攻击。《历代法宝记》约765年传入吐蕃,不久后(约775-797年间)赤松德赞赞普所撰《真正言量略集》中也出现对异端末摩尼的抨击。

元和、长庆年间(806-824)摩尼教僧侣常与回鹘可汗议政,作为回鹘的官方代表出使唐朝,势力鼎盛。开成五年(840),回鹘为黠戛斯所破,唐朝立即改变对摩尼教的优容态度,会昌三年(843)没收摩尼寺的庄宅钱物,焚烧其书籍图画,流放其僧侣,死者大半。会昌五年武宗禁佛,同时禁止各种外来宗教,摩尼教当也在其列。

摩尼教不容於唐朝朝廷,但西域各国五代北宋时摩尼教犹盛。回鹘西迁,在吐鲁番建立高昌王国,摩尼教继续处于国教地位,留下了大量各种语言的文献和寺院、壁画、细密画等遗物。北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出使高昌的王延德等亲眼目睹了那里摩尼寺的情况。西迁后的回鹘和于阗也曾派遣摩尼师出使中原。但是佛教逐渐占居上风,到十三世纪中叶蒙古征服塔里木盆地地区时,摩尼教与佛教相比已经微不足道。

中原的摩尼教则不得不依附佛教、道教以自存,逐渐演变为一种秘密宗教,通常被称为明教。逃脱会昌法难的摩尼教呼禄法师来到福建,“授侣三山(福州),游方泉郡(泉州),卒葬郡北山下。”福建成为摩尼教在中国南方继续传播的主要源头。北宋至道(995-97)中,怀安士人李廷裕在京城开封一家卜筮商店里用五十千钱买到了一尊摩尼像,从此摩尼像就在福建流传开了。大中祥符九年(1016)、天禧三年(1019)朝廷两次敕福州;政和七年(1117)、宣和二年(1120)礼部两次牒温州,“皆宣取摩尼经颁入道藏”。真宗朝(998-1022)进献明教经典的福建士人林世长授守福建文学。编入道藏的摩尼教经典中可能有《老子化胡经》、《明使摩尼经》、《二宗三际经》等。摩尼教已经在福建赢得部分士人的信仰,依托道教,向合法化方向发展。

但是,摩尼教经常被指斥为鼓动叛乱的邪教。北宋太平兴国间(980)撰写的《僧史略》把梁贞明六年(920)陈州毋乙叛乱以及后唐、石晋(923-946)时的相关叛乱归罪於末尼党类。宣和二年方腊发动大规模农民起义,统治者大为震惊,严厉镇压各种宗教结社,重立禁约,止绝江浙“吃菜事魔”之徒,连带根究温州明教,毁拆其斋堂,惩办为首之人,悬赏奖励告发。明教徒的特点是每年正月内,取历中密日(星期天)聚集侍者、听者等,所念经文及画像有《证明经》、《图经》、《日光偈》、《广大忏》、《妙水佛帧》、《先意佛帧》、《夷数佛帧》、《四天王帧》等,多引尔时明尊之事。

南宋时,有的道教徒不甚分得清楚吃菜灭魔与明教的关系,道士白玉蟾(约1215)的学生问他,乡间多有吃菜持斋以事明教,谓之灭魔,彼之徒且曰太上老君之遗教,然耶?否耶?白玉蟾告诉其学生一些明教的教义,大要在乎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而已。但是没有分辨吃菜灭魔与明教的异同。有的佛教史家把明教与吃菜事魔联系在一起。1265年撰写的《佛祖统纪》引述洪迈(1123-1202)《夷坚志》说:吃菜事魔,三山(福州)尤炽,称为明教会。所事佛衣白,又名末摩尼。其经名二宗三际,其持修者,正午一食,以七时作礼。有的官员常把明教与其他宗教结社并列,视之为邪教。陆游在绍兴三十二年(1162)写的条对状中写道:淮南谓之二 子,两浙谓之牟尼教(即摩尼教),江东谓之四果,江西谓之金刚禅,福建谓之明教、揭谛斋之类。名号不一,明教尤盛。至有秀才、吏人、军兵亦相传习。其神号曰明使,又有肉佛、骨佛、血佛等号。白衣乌帽,所在成社。伪经妖像,至於刻版流布,假借政和中(1111-1118)道官程若清等为校勘,福州知州黄裳为监雕。陆游称,近岁之方腊皆是类也。要求加以严惩,多张晓示,限期自首,限满悬赏搜捕,焚毁经文版印,流放传写刊印明教等妖妄经文者。

元代在泉州设有管理明教和秦教(当即景教)的管领。马可波罗及叔叔1292年到达福州时遇到的一个当地无名教派可能是摩尼教团。明太祖洪武(1368-1398)初曾下诏并立法禁止各种异端信仰,其中包括牟尼明尊教(即摩尼教)。浙江按察司佥事熊鼎以大明教瞽俗眩世,且名犯国号,奏请没收其财产而驱其众为民。明太祖可能因为这道奏折,嫌明教教门上逼国号,摈其徒,毁其宫,户部尚书郁新、礼部尚书杨隆奏留之,因得置之不问。尽管清律、安南律都因袭明律,继续禁止牟尼明尊教,但是,有清一代和安南地方未必真正有摩尼教徒的活动了。

(完)

光明神话——写给《光明皇帝》前传的后记

江南

《光明皇帝》的写作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由头——我想知道人能否和神对抗。

在这部横看像奇幻纵看像武侠的小说里,我想写的只是一场人类需要竭尽所有去对抗神的伟大力量的战争,这里面每一个人或多或少和明尊教的降世神明光明皇帝有关,但是他们本身又都是人类,平凡的卑微的人类,有时英勇有时怯懦有时真诚有时虚伪的人类,他们彼此互相斗争可是又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共同特点使得他们必须携手——他们都具备爱恨情愁,他们都是在情感的漩涡中交煎的“人”。

神话也许是最早的小说,无论是北欧神话罗马神话希腊神话还是中国上古神话,都描述着一群具备超能力的神明,而他们却具备人的感情。换而言之,他们最终还是在讲述人的故事,就像宙斯会和人类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欢好而生下了众多的半神,周穆王见西王母还能宾主酬唱,而亚萨神族的大神兼巨人洛基会为了跟修建围墙的工匠们赖帐而放出小母马勾引那匹神骏从而生下奥丁的八足坐骑。刨去了神力的因素,此时的神明们和人类一样,拥有感情,而且温雅可爱。

但是不乏试图颠覆这个传统的人,比如庵野秀明。无需我赘述这个人的作品了,网上无数的帖子已经把他的内心翻过来覆过去的挖掘了七八遍,连他一个西班牙语词汇的拼写错误都可能在论坛中引起争论,我也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到底庵野笔下的第一个绫波丽是第几个复制品以及哪一代绫波对于我们的正太真治有感情和这种感情到底是母性的还是爱人的。我感兴趣的只有一点,这部作品的主线——人终于拿起了武器对抗神。

使徒们就是圣经中的天使,他们幻化为巨大的异形攻击人类脆弱的城市,他们的力量无可匹敌,人类的武器完全无法伤害他们。于是人类仅能采取的战术是窃取神的力量,以生物手段仿制了使徒,把战争演化为使徒和使徒的伟大力量的拼杀。

那么是否结果变成了神界的战争片呢?

庵野倒是没有那么处理,其实控制了人造使徒的一号机二号机,它们具备使徒的力量和人类的意志,这是因为人的感情在控制它们,譬如牺牲灵魂的真治的母亲,譬如发疯的明日香的母亲,而坐在驾驶舱中的是她们的孩子。人类在最危险的时候拿起了感情作为武器去对抗敌人,这是最脆弱的武器,却也无比强大,这样也就好解释人造使徒一而再再而三的暴走了,人类的血脉中是否存在超越神性的勇敢?

庵野不是想到这一点的唯一的人,暴雪的Diablo游戏背景也是相同的,光明和黑暗是贯穿整个游戏的两大阵营,而人类则是两者之间的徘徊者,事实上人不是神绝对的盟军,也不甘心沦为黑暗的仆从。双方的力量都在努力的把这个中立阵营拉到自己的身边,神用了宗教的感化,恶魔们用了力量的诱惑,战场上流着人类的鲜血。暴血巧妙或者狡黠的运用了一些暗示,比如依祖尔的临终遗言,这些都在暗示着游戏设计人员的某些理念,到底神是为什么而战的呢?

神只是为他自己,不是为了人类。

这一点在森冷的北欧神话中有所体现,奥丁仅仅为了和他的妻子斗气,于是撺掇他养大的人类孩子把他的亲生哥哥推向无边的大海,这样他可以说明他的神力比妻子的伟大,因为养大哥哥的是他的妻子。这时候神本性的残酷令人震撼,他养大这个孩子,并非对这个孩子有深刻的感情,而是这个孩子是他游戏的棋子。

我把这些残酷和黑色的东西融入了《光明皇帝》,并且坚信唯一可以战胜神的是我们的感情。

除了相信它,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相信什么。

《光明皇帝》的宗教背景是明尊教,也就是《倚天屠龙记》中提到的明教,只不过《倚天屠龙记》并未涉及明尊教的教义,而是把它简单的作为一个江湖门派去描写了,更多的是四大护教法王和五散人神乎其技的武艺描写。明尊教一度在中国是流传广泛的,后来政府对于这个“食菜事魔”的团体表示不安,于是下令取缔,其间颇多杀戮。至今存世有福建的草庵摩尼光堂,似乎是仅存的明尊教庙宇。因为一直没有真正的获得广泛传播,而只是在一时一地兴盛,所以现在已经很难确认为何明尊教遭到当时政府严厉的镇压,也许只是中国传统孔孟思想的正统地位要求,譬如投奔异教乃至出家僧尼都是属于家谱“五不录”的第五种,意即令家族蒙羞而不能载入家谱供奉在祠堂中,也许确实明尊教曾经有过地域性的大规模活动甚至对抗官府,中国古代偶尔会有很有趣的自由追求,我在北大修中国古代史的时候,教授曾说宋时一个号召性自由的教派深得某地民众拥护,往往举村投奔,官府震怖而采取高压手段,百姓群体退入山中固守,虽死无一人投降。不过事实上《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活动,在历史上是没有的,刘福通等追捧的还是弥勒下生的白莲教教义。

明尊教的创始人摩尼本身也并不运气,他最后似乎是死于宗教纷争。他是一个孔子一样周游列国的布道者,对于他的教义和理想非常的坚持,但是他的教义却是非常的有趣,甚至某种程度上缺乏严肃性。因为所谓“光明皇帝”,是明尊教历史上最大的起义首领白铁余的自称“光明圣皇帝”,很有点日本漫画的味道,在明尊教教义里,下降到人间的事实上是“平等王”,而平等王的名字,则是耶稣。明尊教就是这样一个综合了基督教、拜火教和佛教的宗教系统,看得出它希望各个宗教经典都能为自己所用,成就自己在宗教理论上的体系,但是很不幸的是它并未能像佛教神话收编婆罗门神话那样获得成功。

明尊教的教义虽然没有佛教的复杂,但是本身也不是区区一篇短文可以说完的,留待将来有机会,希望能够单独撰写一篇文章说明这些崇尚光明的理想主义者的理念。感谢大家阅读本文的耐心,它写作于2002年前后,因为一直缺乏足够的时间修改和重整,搁置了很久,和我后来的《九州缥缈录》等作品区别很大。蒙今古传奇杂志社木剑客和凤歌的欣赏,得以先将前传修改刊出,不胜荣幸,在此郑重地说声感谢。

最后向大家表示歉意,因为无论是在《光明皇帝》写作过程中和这篇序言的写作中,我都缺乏上网和图书馆的便利,所以凭着以前的一点历史积累,没有深入地查阅历史资料和宗教学方面的书籍,或有脱漏错缪的地方,请读者们予以谅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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