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眼的宫殿仿佛一个从梦中惊醒的巨人,每个关节每个角落都传递着骚动。
食髓者蹒跚地行走在通道中,用石头砸开了束缚着他的铁链,然后从那个被杀的暗探的颅腔中把一把银币掏了出来,拎起一罐水冲洗之后,再一枚一枚塞回自己的嘴里。
“亲爱的瑟拉,我立下了大功了!他们该放我走了!”他发出白痴般的笑声,“我攒了很多钱,可以给你赎身了。”
【5】。混乱的开始·The Beginning of Chaos西泽尔和塞尔维莉姚从那幕带着神迷感召力的歌剧中惊醒过来,密集的铁峭声已经如针一样刺入了这冬坚固的石灰岩建筑。
异端审判局的大队正在逼近。所有人都发疯一样奔跑,这种情形就像是一个蚂蚁窝即将被灌水之前那些逃窜的蚂蚁,不知道该跑去哪里,只是不能停下。
巨大的恐惧驱使着每一个人。这里居住的穷人就像鼹鼠畏惧阳光一样畏惧着异端审判局或者一切上等人,他们自知自己的卑败,知道自己犯下了错。他们偷窃和从事黑市交易,接纳异教徒和伪造钱币,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犯的罪行在法律上多么严重,这是他们的生计,他们不得不做。
他们认为高贵的异端审判局并不会真的把剑锋对准他们这些老鼠,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安置了用于报警的铁链和铁铃。
他们从不知道自己参与的那些集会是什么性质,不知道那些重要人物的身份。当他们被梵蒂冈和北方教廷的战争席卷时,他们甚至找不到一个避难所。
每一方都选择抛弃他们,因为他们无关紧要。
塞尔维莉娅紧紧地抓着西泽尔的胳膊,他们在汹涌的人流中随时可能被冲散。
那些惊恐的猴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抓着铁链荡来荡去,跟着人群一起流动。它们爱吃的果子满地翻滚,可连这些畜生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停下。
“从水道走。”有人大喊。
这些人忽然意识到还是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的,于是人流明显向通往水道的通道涌去。西泽尔紧紧地抓住塞尔维莉亚的手,不让她被人流冲走。
“不要去水道的方向。”西泽尔压低了声音,“那里是死路。”
“你怎么知道·”塞尔维利亚惊讶地看着这个镇静的少年。
“因为现在是台伯河涨水的时候。”西泽尔低声说。
“涨水?”
“那些下水道流向台伯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的另一端连在哪里?”塞尔维莉娅茫然地摇头。
“单括东方区排放的污水,是不可能汇成那么大的一条地下河的,地下隧道的另一头也是连接粉台伯河,通往台伯河的上游。”西泽尔低声说,“它层一条发源于台伯河,终又流回片伯河的水涨水的时候,连捞尸人也不敢进入地下水道。”
“可那些人都往那边去了,”塞尔维莉娅惊呼,“我们该告诉他们。”
西泽尔摆了摆手“你能做什么呢,在这样的地方高呼。谁会听你的呢,如果被他们发现你是美第奇家族的族长,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异端审判局派来的暗探。他们会杀死你,还是不会听你的话,涌进地下水宿去送死。他们怎么可能会听一个暗探的话?”
“可我怎么会像一个暗探?”
“你是个上等人,这就足够让他们把你当作暗深来看。”西泽尔冷冷地说,“这就是所谓‘人民’,他们盲目的时候就像是一群野兽。你能试想白己骑着一匹骏马和一群野马一起奔跑么,你会被野马群踩死的。但是野马却能在野马群中奔跑,它们彼此之间有着一样的节奏。想活在这些人中就要有和他们有一样的节奏……和一样的疯狂。塞娅你是不能改变你的姓氏和人生的,你带着贵族的印记,我说过。”
“那我们怎么办?”
“这些人正在为我们创造逃走的机会。”西泽尔说。
“什么意思?”
“很快异端申判局的人就会冲进这里,他们必然追逐着人流,逮捅他们,搜寻藏在里面的异端。这时候我们只要去和人流相反的方向藏起来就好,这里太大,房屋太多,总有被漏过的地方!”
塞尔维莉娅呆呆地看着他。她明白这个少年的血几近干没有温度。但这种“藏在逃亡者背后求生”的冷血却带著卑鄙的成分,令人齿冷。
“卑鄙,这是你想说的么。”西泽尔抬起头,直视塞尔维莉娅的眼睛。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还不能死……”西泽尔把头扭开,忽然显得有些烦躁,“可恶,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定,耳边传来雷霆般的巨响。异端审判局的巨型青铜火炮发射了,不是对准百眼的宫殿,而是对空,这是最严重的警告,此刻听到炮声的人都该立刻停止行动等待搜索。
【6】。密令Secret Order
“百眼的宫殿?”教皇敲打着地图上那个冷僻的位置。
“是一处荒废的建筑物,里面聚集了大约几千人,小偷、妓女、贩卖违禁药物的商人,还有异端。”卢加拉斯说,“但是我们以前没有想到北方教廷内廷的祭司会出现在那里。”
“几千人……”教皇沉吟了片刻,“也就是说对方混在几千个人里。我们很难一一甄别他们,因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后们都是女性。”西塞罗说。
“是的,都是女性,这不可伪装,被教义所约束。”教皇说,“唯一的办法是收押所有的女性一一鉴别,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羁押上千人……这有难度。”格拉古犹豫,“在混乱的局面下,可能造成暴动。这样强硬的手段还应该慎重考虑。”
“我们放走的每一个女人都可能是皇后。”教皇凝视着格拉古的眼睛,“我亲爱的朋友,我想我已经说清楚了莉莉丝的族裔和我们不可能共存,我们和他们之间是只有一方能存活下去的死敌……面对死敌,无论支付多少代价都是无所谓的。”
格拉股在那坚硬如铁的声音里忽然听出了异样的东西,他猛地扭头环视,其余三位枢机卿看向他的目光里隐约多了一丝冰冷。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在这间教皇厅里,五个人,其中很可能隐藏着以为向北方教廷出卖前任教皇的叛徒。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这名叛徒被查出来将会被困上火刑架烧死。
此时此刻这间权力的殿堂也是他们五个人的牢笼,他们应当咬死其中之一,剩下的四个人才能走出去。无怪乎从开始到现在所有人都强调着铁腕,因为在这个局面下任何示弱都可能被看作是试图帮助异端。这是一场只有残忍者才能活下去的游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了!应当增派人员,羁押所有人,男性女性都不能放过,女性也可以伪装为男性!”
“授权骑士们,有权直接处死反抗者。”安东尼的的声音森冷。
教皇默默的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
“我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我们没有理由因为畏惧牺牲而失去这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将共同承担此次的责任,并且这份文件将完全封档,只在百年之后才可以拆开。到那时我们所有人都归于神的怀抱,希望神原谅我们此刻的决绝和杀戮,一切以人类的名义。”
所有枢机卿都读完了那份文件,挨个以他们的戒指在文件上盖章,教皇最后盖上了他的徽记,博尔吉亚家族的玫瑰徽章。这份文件被封入坚硬的铜盒里,教皇锁上铜盒后拧断了钥匙。在这个秘密的会议上掌权者允许了对那个破败的石灰岩建筑物中一切生命的屠杀,只要他们有一丁点的反抗。
【7】。血祭之术Blood Sacrif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