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明兰传第44章

  梁夫人这大半年来虽说来盛府两回了,但每回都有旁人陪着,第一次是叫华兰陪着寿山伯夫人和自己来的,第二次是随着另几个官宦女眷来的,其实盛府和永昌侯府的关系,属于转折亲的转折亲,本没有来往必要;她这般行止,府里便隐约有了些言语,说永昌侯夫人是来挑儿媳妇的,这般便叫林姨娘起了心思,常叫墨兰上前显摆奉承。

  可梁夫人为人谨慎细致,说话滴水不漏,从不在言语中露出半点心意,连王氏拿捏不住她的心思,作为女家,王氏矜持着面子,不肯提前发问婚事如何,也装着糊涂,什么都不说,每次只叫三个兰出来走动一番就完了。

  第一次来时。梁夫人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只听见王氏同旁人谈天说地的热闹,她偶尔凑趣一句,大多功夫都只静静坐着;至于墨兰的热络,她全只淡淡笑过,从不接嘴,倒叫墨兰在人前闹了好几次无人接茬的尴尬。

  但第二次来时,梁夫人明显表示出对明兰的善意,坐下后便拉着明兰细细问话,神情颇为温和,对王氏的态度也愈加亲近;墨兰咬牙不已,她很想直截了当的说‘明兰已许了贺家’,但她一个姑娘家要是在外客面前这般说自家妹妹的隐事,自己的名声也坏了。

  好容易逮着个机会,一位夫人说起太医瞧病也不准的事,墨兰连忙插嘴道:“白石潭贺家的老夫人也是杏林世家出来的呢,我家老太太与她最好,回回都叫我这六妹妹陪着。”

  当时王氏的茶碗就砰的一声坐在桌上了,屋里也无人接话,或低头吃茶,或自顾说话,墨兰未免有些讪讪的,她不再卖弄诗词,低下头,紧着奉承,端茶放碟,妙语如珠,引着一众太太夫人们都笑的合不拢嘴,连声夸王氏好福气,连梁夫人也赞了几句,墨兰正得意,谁知梁夫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府上四姑娘已及笄了罢,该紧着许亲事了,可别耽误了。”

  淡淡一句,墨兰顿时红了眼睛。

  客散后三个兰回去,墨兰当着两个妹子的面冷笑:“什么了不起的人家?永昌侯府那么多房,侯爷儿子又多,等分了一个个的手上,还能有几分?!”

  大冬天里,如兰笑的春光明媚,笑道:“姐姐说的是。”反正王氏暗示过,她将来的婆家很有钱。

  明兰不参与。

  今天,是永昌侯夫人第三次来。

  丫鬟打开帘子,明兰微曲侧身,从左肩到腰到裙摆再到足尖,一条水线流过般幽静娴雅,流水静觞般姿容娟好,坐在王氏身旁的梁夫人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几分赞赏。

  明兰敛衽躬身给王氏和梁夫人行礼,瞧见王氏面前的放着一口箱子,里面似有些毛茸茸的东西,只听王氏口气有些惶恐,道:“夫人也忒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梁夫人缓缓道:“我娘家兄弟在北边,那儿天寒地冻的,毛皮却是极好,每年都送来些,我捡了几张送来,粗陋的很,别嫌弃。”

  王氏连忙摆手,笑道:“哪能呢?瞧夫人说的,我这里可多谢了。啧啧,这般好的皮子我还从没见过,今儿可是托夫人的福的了,回头我得与针线上的好好说说,可得小心着点儿,别糟蹋了好东西;哎……,明丫头别愣着呀,快来谢过夫人呀。”

  明兰腹诽这皮子又不全给她的,但还是恭敬的上前谢了,梁夫人身姿未动,只和气的看着明兰,语意似有怜惜:“这么大冷天出门,可得当心身子,衣裳要穿暖了。”对于像她那么冷淡的人来说,这话已经很温柔了。

  明兰展颜而笑道:“明兰谢夫人提点,太太给我做了件极好的毛皮褂子,便是多冷也不怕了。”其实那件是如兰的,针线上人春天量的身子,谁知道,到了冬天如兰竟长高大了许多,褂子便不合身了。

  看着梁夫人冲着自己微笑,王氏心里很舒服,笑骂道:“你这没心眼的孩子,夫人刚送了毛皮来,你就显摆自己的,不是叫人笑话么?”

  明兰低着头,一脸腼腆的红晕。

  梁夫人走后,明兰心里沉坠坠的,总觉得有些不安,这般着意的单独见面,这样露骨的关怀,外加王氏异常热络的态度,似乎事情已经定了,明兰皱着眉,慢慢走回暮苍斋后,见到长栋竟然在,小桃正苦着脸端了一碗热茶给他,长栋一见明兰,便笑道:“六姐姐,这都第三晚茶了,你总算回来了,今日起我学堂里便告假了。”

  明兰板着脸道:“别高兴的太早,我叫香姨娘把你的书本都收了,回头路上你还得好好读书!”随手把梁夫人给的一个里外发烧的银鼠皮手笼给丹橘,叫也收进箱笼里。

  长栋一张白胖的小脸笑嘻嘻的:“六姐姐,你别急着给我上笼头,这回我可立了大功了,这都半年了,我总算打听到……”

  话还没说完,门口的厚棉包锦的帘子‘唰’的被打开了,只见墨兰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手握拳头,一脸铁青,明兰忍不住退了几步,在背后向长栋摇摇手,又朝小桃送了个眼色。

  “好好好!”墨兰冷笑着,一步步走进来,“我竟小瞧了你,想不到你竟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她双目赤红,似乎要冒出火来,几个丫头要上来劝,全被她推了出去,反手栓上了门。

  明兰沉声道:“姐姐说话要小心!便不顾着自己,也要想想家里的名声。”她不怕打架,也未必打不过墨兰,可自家姊妹冲突到动手相向,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到时候不论谁对谁错,一概落个刻薄凶悍的恶名。

  墨兰面目几近狰狞,怒喝道:“你个小贱|人!最惯用大帽子来扣我!我今日便给你些颜色看看!”说着上前,一呼啦,一把掀翻了当中的圆桌,长栋刚沏好的热茶便摔在地上,热茶还溅了几滴在长栋脸上和手上。

  明兰从没想到墨兰竟也有这样暴力凶悍的一面,她心疼的看着捂着脸和手背的长栋,转头微笑道:“四姐姐果然能文能武,既做的诗文,也掀得桌子!不论妹妹有什么不好的,既姐姐出了气,便算了吧。”

  谁知此时墨兰一眼看见那个银鼠皮手笼,更加怒不可遏,清秀的面庞扭曲的厉害,指着明兰叫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说的好听,什么平淡日子才好,什么不争,明里瞧着好,肚里却邋遢龌龊跟个贱|货一样,说一套做一套……”

  长栋吓呆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墨兰越骂越难听,言语中还渐渐带上了老太太,明兰脸色虽未变,但目中带火,口气反而愈发镇定,静静道:“四姐姐敢情是魇着了,什么脏的臭的都敢说,我这就去请人来给姐姐瞧瞧。”她想本算了,看来还是得给点儿颜色看看。

  说着明兰便要出去,她慢慢数着步子,果然背后一阵脚步声,墨兰冲过来一把把明兰掼倒在地上,一巴掌扇过去,明兰咬牙忍着,侧脸迎过,还没等长栋过来劝架,只听‘啪’一声,墨兰也呆了呆,她不过想痛骂明兰一顿,然后把她的屋子砸烂;不过看着明兰的如玉般的容貌,她邪火上来,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朝明兰脸上划去!

  明兰见苦肉计已售出,自不肯再吃苦,双臂一撑,一把推开墨兰,顺脚把她绊倒在地上,明兰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不必照镜子,也知道上面定有一个红红的掌印——自己的皮肤是那种很容易留印子的。

  明兰揉身上去,一个巧妙的反手扭住墨兰的胳膊,从旁人看来,只是两姐妹在扭缠,明兰凑过去轻声道:“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娘是潜元四年一月份,喝了太太的茶进的们,可你哥哥却是当年五月生出来的;都说十月怀胎,姐姐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墨兰脸色涨红,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是难听,明兰故意用柔滑的声音,凑过去继续道:“你娘才是个真正的贱|货!她才是说一套做一套,受着老太太的照料,吃老太太的,用老太太的,一边感恩涕零,一转头就上了爹爹的床!恩将仇报!”

  这时,外头一声清脆的大喊:“太太!您总算来了!”是小翠袖的声音!

  明兰立刻放开墨兰,跳开她三步以外,随即传来猛烈的敲门声和叫声,长栋赶忙去开门,王氏进来,见满屋狼藉,墨兰脸上一片怒气,明兰低头站着,神色不明,脸上有一个鲜明的掌印,再看长栋脸上手上也几处红红的烫伤。

  王氏大怒道:“你们翻了天了!”然后转头骂丫鬟,“你们都死了不成,赶紧把六姑娘扶下去歇息!…彩环,去找刘昆家的,请家法!你们几个,还不把四姑娘拿住了!”

  墨兰听到家法,这才神色慌张的怕了起来。

  谁知此时外头一声女音:“她们姊妹争吵,怎地太太问也不问一句就要打人?!”

  林姨娘一身月柳色的织锦妆花褙子,摇曳而来,旁边跟着墨兰身边的栽云,后头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见生母来了,墨兰陡然生出勇气,一把甩脱来拿她的丫鬟,一溜烟站到林姨娘身旁去了。

  看着她们母女俩的模样,王氏忍不住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爬出来叫嚣?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儿?”

  林姨娘假假的笑了笑,道:“在这个府里熬了快二十年了,如今事有不平,难不成妾身连话都不能说了?太太不公,莫不是怕人说?”

  王氏怒气冲上来,指着墨兰道:“你养的好闺女!放肆无礼,打骂弟妹,难道不能责罚?”

  林姨娘掩口娇笑起来,银铃甚般的:“太太真说笑了,小姊妹闹口角,便有推搡几下也是有的,算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儿罢了。”

  绿枝终忍不住,大声叫道:“我呸!什么各打五十大板?四姑娘把我们姑娘的脸都打肿了,四爷的手和脸都烫伤了,咱们都是有眼睛,谁做了睁眼瞎子的瞧不见?!”

  林姨娘脸色一变,骂道:“多嘴的小蹄子!轮得到你说什么?!”

  墨兰从背后伸出脑袋,反口道:“你们都是明丫头的人,一伙的,你们说的怎能信?就是明丫头先动的手,我不过还了几下罢了!”

  绿枝正要叉腰发作,被后头的燕草扯了一把,只好忿忿住嘴,这时刘昆家的赶来了,正听见王氏怒声道:“我是一家主母,要管教儿女,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我家里的一个奴才罢了,别以为生了儿女便得了势了!”刘昆家的眉头一皱,每回都是如此,王氏火气一上来,就被挑拨的胡说一气,回头被加油添醋一番,又要吃亏。

  王氏骂的痛快,林姨娘一味抵赖,王氏大怒之下便叫丫鬟婆子去抓墨兰,谁知林姨娘带来的人马也不示弱,立时便扭打在一起,配上墨兰凄惨的哭声,还有林姨娘凄厉的大叫‘还不把三爷去叫来!她妹子要被打死了!’,暮苍斋好不热闹。

  过不多时,长枫赶来了,自要护卫林姨娘母女,众奴仆顾忌着,又是一阵混闹,最后王氏被刘昆家的半搀半扶着,只会喘气了。

  ——明兰在里头听的直叹气,很想出去点拨一下,王氏的战斗技巧太单一了,缺乏变化,容易被对手看穿。

  “住手!”一声清亮的女音响起,众人俱是回头,只见海氏站在院口,她清冷威严的目光扫射了一遍众人,并不置一词,只先转头与刘昆家的说,“太太身子不适,请刘妈妈先扶回去歇息吧。”

  刘昆家的等这句话很久了,立刻半强硬的把王氏扶了回去,海氏目送着王氏离开了,才又转头看着长枫,淡淡道:“除了一家之主,从没听说过内宅的事儿有爷儿们插手的份儿,三弟饱读诗书,莫非此中还有大道理?……还是赶紧回去读书吧,明年秋闱要紧。”

  长枫面红过耳,灰溜溜的走了。

  林姨娘见海氏把人一个个都支走了,伪笑道:“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奶奶真晓事,这般懂得好歹,妾身这里先谢过了,墨儿,还不谢谢大嫂子,咱们走吧。”

  “慢着!”海氏忽然出声,对着左右丫鬟道,“你们三个,去,把四姑娘扶过来,到我屋里坐着,一刻不许离开,一眼都不许眨。”

  林姨娘秀眉一挑,又要说话,海氏抢在前头,先道:“再过一个时辰,老爷便下衙了,我已叫人去请老爷赶紧回来了,到时便请父亲做个仲裁;六妹妹脸上的掌印大伙儿已都瞧见了,可是四妹妹……这样罢,去我屋里待着,我叫丫鬟好好照应着,一根指头也不碰她的。”最后半句话,字字咬音,林姨娘心头一震,知道碰上个厉害的,强笑道:“何必呢,还是……”

  海氏截断她的话,干脆道:“若离了我的眼睛,四妹妹身上若有个什么伤,到时候可说不清楚!姨娘,你若硬要把人带回去,便带回去吧。”

  说着,海氏身边那三个丫鬟,便过去请墨兰,墨兰这下心里害怕了,又要朝林姨娘求救,林姨娘身后的婆子丫鬟蠢蠢欲动,海氏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冷声道:“今日在这院子中的每一个,一个也跑不了,谁要再敢拉扯扭打,我一个一个记下名字,哼!旁的人尊贵,我治不了,可你们……”海氏轻轻冷笑一声,“要打要卖,怕我还做的了主;解决不了全部,便挑几个出头的敲打着!”

  语音杀气,林姨娘呆在当地,一干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做出头鸟,个个缩回手脚,老实了。

  明兰暗暗点头,还是长柏大哥哥有老婆命。

  作者有话要说:

  吵架不会写,想了很久,真佩服李子大人呀,那样有张力的吵架场面。

  第71回

  来福管事去都察院门外候盛紘的时候,盛紘正打算和新分来的几个愣头青去小酌几杯,顺便联络感情,培养个人势力,谁知来福急急来告,盛紘只好匆匆忙忙回了府。

  墨兰被拘住了,林姨娘没子和她对口供,也不能做什么手脚,便打算等在府门口,抢先一步与盛紘哭诉,谁知道海氏早有准备,叫来福管事借口路近,引着盛紘从侧门绕进来,先去了暮苍斋看了明兰。

  盛紘看见明兰倚在软榻上,白玉般的小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掌印,小女儿人似被吓呆了,只害怕的扯着自己的袖子发抖,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盛紘听旁边一个口齿伶俐的丫鬟哭着说明原委,再看看屋里一片狼藉,打砸的碎杯破碗散了一地,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人呢?”盛紘沉声道。

  海氏恭敬的福了福,低声道:“林姨娘情急心切,怕四妹妹吃亏,死活不肯教太太带走,媳妇便自作主张,将四妹妹领去了自己屋,待爹爹回来再做主张。”

  盛紘满意的点点头,想起王氏和林姨娘多年的恩怨,又担心里头有什么猫腻,面色似有犹疑,海氏侧眼瞥了他一眼,又温言道:“媳妇儿是后头才赶到的,这事儿究竟如何也不清楚,爹爹且问问四妹妹,也别冤枉了她。”

  盛紘想着也是,便吩咐了几个小丫头好好照料明兰,然后挥袖出去,海氏连忙跟上,又叫上丹橘和绿支,一行人来到了正房屋里,这时海氏早已布置好了。

  只见正房之内,上坐着抚着胸口不住喘气的王氏,旁边站着刘昆家的,下头站着林姨娘母子三人,香姨娘母子,一干丫头婆子俱被赶了出去,只在门口站了几个心腹的仆妇,盛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暗叹媳妇行事谨慎。

  盛紘一言不发的走进来,林姨娘本一直在抹眼泪,见盛紘走过身来,连忙去拉,哭道:“老爷——”还没说完,海氏上前一步,走到林姨娘跟前,把她撤回来,微笑道:“老爷放下要紧公事才紧着赶回来的,总得让老爷先说吧。”

  林姨娘泪眼盈眶,颤声道:“大奶奶,难不成妾身连话都不得说了?总不能瞧着四姑娘受冤屈,也无人说一句吧。”

  海氏眉眼和善,笑道:“今日请了大伙儿来,便想叫大伙儿在老爷跟前说个明白,都是一家人,骨至亲的情意,有什么说不明白的,若有过错,老爷自由处置,若有误会,咱们说清楚了,依旧和和气气的不好?不过,林姨娘,我听说,您也是在太太后才赶去的,怕也没瞧见四妹妹和六妹妹的事儿,您——这会儿要说什么?”

  林姨娘顿时语塞,海氏还什么都没说,她连叫冤枉的机会都没有。

  盛紘走上前,在上首坐下后,先去看墨兰,只见她身上完好,不见半点伤痕,只神色有些慌张,再看旁边的小长栋,稚嫩的左颊上起了几个水泡,似是被烫起来的,右手上缠着纱布,脸上似有痛楚之意,最后去看长枫,只见他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盛紘顿时心头冒火,一抬手,一个茶杯砸过去碎在长枫脚边,长枫惊跳了几步。

  盛紘怒骂道:“你可出息了啊?不在书房里好好读书,成日的拈花草,如今晃合道内宅女眷的事里头去了,你要脸不要,圣人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要你何用!先滚出去,回头再与你算账!”

  长枫吓的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盛紘发做完了儿子,再去看墨兰,喝到:“四丫头跪下。”

  墨兰噗通一声,含泪跪下,连忙申辩起来:“父亲明鉴,我不过和六妹妹吵了几句嘴,一时火气大了,扭打间也不知道手轻脚重的,女儿不是有意的;谁知道太太要叫我受家,姨娘舍不得,这才闹起来的,女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千万不要怪罪三哥哥和姨娘,他们——他们都是心疼女儿。”说着嘤嘤哭了起来,一片楚楚可怜。

  盛紘脸色一滞,想到小孩打架的确也顾不上轻重,皱眉道:“可旁人却不是这么说的。”

  林姨娘掩着袖子,连忙哭道:“六姑娘院里的丫头,自然向着自家主子了。”

  盛紘神色犹豫,海氏见状,忽然轻笑一声,朝着盛紘恭敬道:“爹爹,当时四弟也在,不如问问他?”盛紘为人慎重,自任同知起便鲜少偏听,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便立刻朝长栋问道:“你来说,倒是情形如何?”

  林姨娘和墨兰对视一眼,都是脸色一沉。

  香姨娘低着头,在袖中轻捏了长栋的胳膊一下,长栋明白,便垂首走上前来,抬起头来,脸上虽然无泪,但说话却带着哭音,清楚的把当时的经过讲了一遍:“——就要出门了,我怕有疏漏,便去问六姐姐,去宥阳还要带什么,小桃红刚沏上一碗热茶,四姐姐便来了——”

  长栋口齿并不利落,但胜在巨细靡遗,一个细节一个动作都讲清楚了,连墨兰骂明兰的小J人,小chang妇,也没漏下,这般细致想也编不出,疙疙瘩瘩的复述起来,反倒增加可信度,林姨娘几次想插嘴,都叫海氏挡了回去。

  盛紘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长栋说到明兰要走,墨兰却追上去扇耳光,更是忍耐不住,一掌拍在桌上,怒骂道:“你这孽障!”

  墨兰吓得发抖,已言不成声,林姨娘一见事急,立刻也跪下来,朝着长栋哭道:“四少爷,全府都知道你素与六姑娘要好,冬日的棉鞋,夏日的帕子,六姑娘都与你做,你四姐姐疏漏,不曾关照与你,可你也不必如此——如此——,你这不是要害了你四姐姐么?”

  小长栋再傻也听得出来,林姨娘在指责自己徇私说谎,顿时小脸儿涨的通红,噗通朝着盛紘跪下来,梗着脖子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我有一句假话,叫我,叫我——”长栋自觉问心无愧,强声道:“叫我一辈子考不上科试!”

  “胡说!”海氏连忙过去掩住长栋的嘴,轻骂道:“这话也是浑说的?”

  香姨娘也哭着跪下,朝着盛紘连连磕头:“老爷,知子莫如父,您是最晓得四少爷的,他——他就是个老实疙瘩,平日里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呀,如何作假?”

  对于有心仕途的读书人而言,这个誓言的恶毒行不亚于“全家死光”,盛紘虽然心里恼怒小儿子沉不住气,但心里更是笃信了,便缓和着脸色,安慰了几句,叫人扶了香姨娘母子两下去,走出门前,小长栋还梗咽着说了一句:“后来,四姐姐还捡了地上的碎瓷要去划六姐姐的脸呢——”

  话音轻消在门口,他们出去了,可是屋里众人却齐齐脸色一变,姐妹两打架,还属于教养问题,但要毁妹妹的容,就是品质问题了,刘昆家的眼明手快,一伸手拉起墨兰的右手,迅速一翻,灯光下,只见墨兰的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有浅浅的划痕,不需要宋慈出马,众人也都瞧得出,这是拿捏利片所致。

  盛紘眼神冰冷,声音如同利剑般射向墨兰,低声道:“四丫头,为父的最后问你一句,栋哥儿刚才说的,你认或不认?”

  墨兰脸色白的吓人,摇摇欲坠的几乎晕倒,抬头看见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正凶恶的瞪着自己,她缠着嘴唇,低低道:“是的。”然后身子一歪,便向一边倒了过去,林姨娘呼天抢地的扑了过去,抱着女儿的身体。

  盛紘脸色铁青,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便要传家,林姨娘一边哭,一边挥舞着手臂,打开左右的婆子,厉声哭道:“便是四姑娘先动的手,老爷也当问问缘由!您问问太太,她心里如何偏颇,又做了什么不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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