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蛇们攀上了冰面,扭动着缓缓地逼近。它们用修长的脖子相互纠缠,鳞片相互摩擦发出恐怖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
它们乍看起来相似,细看却能发现很多身体构造方面的差异,有的怪蛇有臃肿的腹部,有的怪蛇顶着骨板聚集而成的骨冠,有的有四足,有的却只有后面的两足……那就是传说中的“龙生九子”,龙类的基因能与几乎所有生物的基因融合,强行催化它们变异,从而诞生出数不清的亚种,这些亚种优胜劣汰,强壮的吞噬弱小的,基因反复地重组,最终造就全新的生物圈。
龙类基因就像是进化的超级工程师,始终在疯狂地创造,同时也残酷地摧毁。
楚子航和船员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远处的雪地车,雪地车并非很高速的交通工具,在严寒地带使用还有发动和预热的时间,他们来不及从容地登上那些雪地车逃走。萨沙和楚子航同时踏步向前,准备拦截这群怪蛇给同伴们创造撤离的机会。勇士系统的四支冲锋枪重新抬起了枪口,萨沙抖动双臂,胳膊下方弹出了刀刃;楚子航深呼吸的同时轻描淡写地挥动长刀,像是要把寒风斩断,随即刀身上泛起了熔岩色的辉光。
萨沙瞥了一眼那对灼热之刃:“很高兴跟您并肩作战,魔术师先生。”
风雪如白墙那样横亘在双方之间,楚子航迎风挺进。他用君焰焚毁了身上的潜水服,黑色的灰烬如同大群的黑蝴蝶飞散而去,暴露出消瘦而肌肉分明的身躯。萨沙跟他拉开了距离,两个人迅速地分清了彼此的角色,一个是主攻手一个是火力手。
楚子航举起双刀在头顶敲击,君焰的领域迅速地张开,那是一个表面流动着火焰弧光的球形空间,怪蛇们体表的鳞片被时而流动的火光照得流光溢彩,它们的呼吸中带上了火星,那是腹中偶然泄漏出来的甲烷气被君焰的领域点燃了,青铜与火的暴力在极地冰原上一触即发。
蛇群围绕着楚子航,挺立起十几米长的身躯,粗壮的身躯像是一根根长着鳞片的巨木,几十双蛇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子航,蛇嘴里的涎水滴在君焰的领域边缘,汽化为一道道青色的烟雾。
长久的寂静,只听见风雪的吼声。萨沙扣着扳机的手指似乎已经冻僵了,但他分毫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打破平衡。
一条怪蛇忽然嘶吼起来,似乎是准备打破对峙的局面。可另一条怪蛇张开大嘴咬住了它的头部,利齿洞穿鳞片,黑红的血和半透明的脑油一起涌了出来。那条怪蛇很快就停止了挣扎,尸体被随意地丢在一旁,它就这样被群体驱逐了出去,好像根本没存在过。怪蛇群恢复了队形,仍然是一触即发的对峙局面。
楚子航心中讶然,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怪蛇们的目标是自己,是自己身上的龙族血统,那是它们渴求的基因补充。在这个神奇的进化圈里,基因就是财富,你吞噬的对象越强大,你就越有机会突破原有的极限。自己和这群怪蛇之间形成了某种博弈,怪蛇们都想要吞噬他,然而率先吞噬他的怪蛇却又会被其他怪蛇看作食物。这场残酷的饕餮盛宴中,谁才是最终的进食者?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一滴液体滴在燃烧的蜘蛛切上,腾起一缕细细的青烟。原本君焰的高温领域融化了周围的雪片,楚子航身边的空间里一直飘着蒙蒙的细雨,这些雨丝和怪蛇们的涎水都不能沾到楚子航的身上,而是在接触领域表面的时候就被汽化,现在他出现了破绽,围绕着他的元素流躁动起来。怪蛇们应该是能够感应到这种变化,几十个蛇头喷着压缩后的甲烷气体向着楚子航的头顶压了下来,数不清的钢青色身躯围绕着楚子航团绕起来。
下一刻,高亢的龙吼声在蛇群中迸发,蛇群被君焰爆发的大力震开,火焰在它们的缝隙中恣意喷射。这是君焰最基础的使用方式,也是最暴力的方式,威力堪比凝固汽油弹,却无法彻底摧毁怪蛇们的身躯。它们拖着受伤的身躯游动着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想要吞吃楚子航,或者是从他的身体上咬下一块来,同时它们自己也相互撕咬,不允许同伴先行得手。这是一场怪诞而疯狂的饕餮盛宴,食客们在奔向食物的时候也互相咬在一起。
萨沙立刻扣动了扳机,四支冲锋枪的火力聚焦,黄铜弹壳像是爆米花那样纷飞上天。楚子航挥舞着双刀盘旋起来,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刃口狠狠地咬进怪蛇们的身体里,双刃带起的炽烈火风也让它们恐惧,跟食客们比起来,食物显得更加狂暴。怪蛇的黑血像是一蓬蓬的墨汁,把风雪都给染黑了。萨沙的攒射也重创了一条怪蛇,因为那东西忙于进攻楚子航,根本不顾身后怒射的萨沙。
“赫拉笑!赫拉笑!赫拉笑!”萨沙欢喜地吼叫,“奥列夫!炸弹埋好没有?”
他本以为自己跟楚子航这一组是危险最大的,没准要成为怪蛇们的食物,结果却是一边倒的局面。
船员们已经搭乘雪地车远去,奥列夫和海狗爪子却留了下来,忙着在冰层中钻孔,他们带了能摧毁冰面的高爆炸药。当奥列夫埋好炸药的时候就是他们撤退的时候,海狗爪子在肩上扛着一串串带挂绳的C4炸药,他会像丢手榴弹那样投掷这些药包,阻止那些怪蛇。等到楚子航和萨沙都撤出这块冰原,奥列夫就会引爆冰原深处的药包,把怪蛇群埋葬。
“30秒钟!船长!30秒钟!”奥列夫摆出手势。
“楚!楚!我们走!”萨沙看了一眼备弹,只剩下不到120发了。
但楚子航根本不回头,而是大开大阖地挥舞着双刀,像是要用一己之力把怪蛇群赶回大海里去。
即使在他全盛的时期,他也无法靠着两把刀就压倒性地对抗这些怪蛇,它们远比在东京遇到的蛇形死侍更加凶猛,它们是真正的龙类亚种。所以他一上来就开启了爆血,而且是直接从二度开启,身体表面已经生出了细微的鳞片,肌肉像是铁筋那样根根分明。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当年他甚至能从号称“无法逆转”的三度爆血中恢复神智,如今残破的身体和精神却无法支付二度爆血的巨大反噬,他的脑海里充斥着暴虐的吼声,心里满是渴血的冲动,他跟这些怪蛇一样想要杀戮和吞噬,完美地契合着这个孵化场的主题。
在他眼里这场狂然的战斗早就该发生了,怪蛇们像是那些高架路上的黑影困住了他,而他何止是要杀出一条血路,他是要把它们赶尽杀绝。他的二天一流刀术原本还差着火候,但强大的战斗欲望补足了技巧上的缺陷,他觉得自己像是飞燕般流转,狂风般肆意,流血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存在,无论那血浆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重伤,怪蛇们的酸性血液和甲烷吐息都能灼伤他,他正在严重地内出血,但他闻不见自己吐出来的血气。
瑞吉蕾芙说的,他是天生的战士,命运就该像凯尔特神话中的英雄库·丘林那样,疯狂地战斗直至杀死一切。
“他疯了!他疯了!”奥列夫惊恐地望着那个沉浸在杀戮中的黑色身影。
跟萨沙不一样,他始终有点排斥楚子航,这个神秘的中国男人跟极北之地的神棍们一样通晓隐秘的世界,他看起来低调内敛,很适合当你一起观鲸的朋友,但某种意义上说他跟瑞吉蕾芙、奥尔露恩、赫尔薇尔才是一类人。他怀疑楚子航同样是来寻找神国之门的,只是代表不同的组织。
萨沙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那个在蛇群中高速穿行的家伙看起来超越了人类,他以惊人的速度和协调性做出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残酷地用刀斩断阻拦他的各种东西,在他面前,倒是怪蛇们更像是猎物。
“楚!楚!回来!回来!”萨沙对空鸣枪,想要唤醒这个沉浸在战斗里的人。
奥列夫拉住了他:“船长,我们走吧……也别回船上去了,我们有雪地车有海狗爪子,我带上了长波电台和食物,我们能活到救援船来。”
萨沙怔住了,奥列夫说的没准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案,管他什么联邦安全局呢,如今想来神国之门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艘魔鬼般被寄生的船,船上心怀鬼胎的乘客们,神棍组织外加那位戴着鸟喙面具的麦卡伦先生,这究极扭曲的组合就像是梵高笔下错乱的世界。他们为什么要卷进这件事里来?就为了联邦安全局给的那点有限的补贴?楚的死活也未必是他管得了的,要不是这个中国人坚持要揭开神国之门的秘密,他和他的船员们没准在接近孵化场前就跑掉了,如今已经在某个北方港口的酒吧里喝着劣质酒开心了。
他缓缓地垂下冒烟的枪管,看着那个中国人忽然一个趔趄,之后把刀插进冰原里,缓缓地跪在地上。
楚子航的视野被黑血蒙蔽,杀性还未彻底湮没他的理性,他知道自己的血统有控制不住的趋势,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克制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他还有力量,还能继续点燃自己,但继续下去他就会在堕落的路上一去不回。他作为战士的生命早该结束了,他应该听学院的建议回去做个教职,可到底是什么让他隐瞒了自己的现状,即使坐着奥斯陆的冷板凳也要坚持留在执行部?因为心里还不愿意放弃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渺小,不愿意自己跟路明非和恺撒的佩计划就这样烟消云散,不愿意承认少年时所谓燃尽热血就能灭掉世间狂龙的说法只是无谓的狂言……
耳边隐隐约约地有人说话,一时是赫尔佐格,他说伱如今看到世界的真相了吧,世界就像这个孵化场,每个人都是这场饕餮盛宴的一部分;一时是奥丁的随从们,他们在高呼鲜肉和血统,它们围着自己跳着癫狂的舞蹈;还有那个说个不停的中年男子,他默默地站在楚子航身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顶。他的心魔们全都跳了出来,那是岁月积存在他心底深处的困惑和恐惧。他那么关心路明非,是因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心底深处藏着恐怖的孤独,他一直是个迷路的孩子,并不真正勇敢,而是用仇恨支撑着疲惫的自己。
一条怪蛇终于鼓足了勇气,一口咬住了楚子航的肩膀,鲜血溅出来的瞬间,怪蛇们都兴奋地张开了鳞片。
他要死了么?居然会死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人来救他的,他被困在了信息的黑洞里,他的呼救EVA听不到,而他的朋友萨沙……他亲眼看见萨沙垂下了枪口,远远地旁观。
就在这时一个鲜活的影子从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是那个站在桥上面容看不清的女孩,她打着伞半蹲在楚子航面前,用好奇的声音说你可真奇怪啊,你真的是人类么?你思考问题的方式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么?她的伞上滑落烟花三月南方的雨水,点点滴滴打在楚子航的头顶。
那一刻楚子航一直死守的心防忽然失守了,觉得坚持到今天的立场和执念都不再重要,他的心中生出莫名强烈的生存欲望,不甘心这么结束。
在那个女孩清冷的笑声中,心底最深处漆黑的闸门打开了,三度爆血!他释放了那颗被困已久的……龙王之心。
他单手握拳,打穿了那条怪蛇的颈部,接着拔起蜘蛛切,那颗巨大的头颅在清冷的刀光中掉落。
君焰的领域再度张开,同时狂风卷雪汇成白色的巨龙,楚子航淡然地挥刀,周围空间里的巨量氧气忽然都被吸向了他。巨大的龙卷被他的刀光斩断,瞬息之间数不清的风刃以他为中心四散开去,高温的空气流肆意地切割着怪蛇们的身躯,在冰川上刻出纵横的花纹。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言灵或者什么招数,他只是知道自己具备这种力量,使用起来就像拿筷子吃饭那么简单。幸存的怪蛇拖着残破的身躯在冰原上爬行,灼烧血肉的气味异常刺鼻,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方的北极点,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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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MAL号的直升机停机坪上,麦卡伦先生端着他喜欢的酒,也在眺望着远方,文森特恭恭敬敬地捧着酒瓶站在他身后,亲自充当服务生的角色。
此时此刻这条船已经成了狂欢的海洋,从餐厅到酒吧到甲板,所有乘客都在载歌载舞,有人激动地拥吻在一起,好像对方的牙齿是啤酒瓶子而自己的牙齿是酒瓶起子,有人欢呼着举着酒瓶痛饮,有人挥舞着消防斧疯狂地破坏着,整条船都疯了,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末日降临了。片刻之前赤红色的海水也出现在了YAMAL号的船舷边,文森特的人早已经占领了播音间,文森特慷慨激昂地宣布神国之门就在前方,乘客们那张价值2000万美元的船票终于要值回票价了,他们这些有缺陷的混血种将得到补完,他们会跟真龙并肩,成为新时代的神。
楚子航曾经估计船上有半数的乘客都持有那张特殊的船票,事实上这个比例超过了3/4,这些船票可以流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所以连那些放浪形骸的年轻人也可能有张船票在口袋里。至于那些错误登船的乘客,有些被人觉得碍事的就会像蝼蚁那样灭掉,酒吧里这边狂歌痛饮,那边没准就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趴在自己的血泊里,还有些不知情的乘客躲在自己的船舱里瑟瑟发抖,没什么人管他们也没什么人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的生命对于持船票的乘客来说根本不重要,少数美貌的女乘客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她们光着脚到处跑,东躲西藏,可走到哪里都是金色的瞳孔。
真正的幕后老板却对此丝毫不以为意,麦卡伦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狂欢的人群,浑身都透出厌倦的气息。
比起即将开启的神国之门他更感兴趣的是北边正在发生的事,实际上YAMAL号距离萨沙他们并不很远,只是中间隔着几道冰川。
北方那晦暗的天空似乎有半边明亮了一瞬间,这一刻麦卡伦先生默默地向着那边举起了酒杯。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妹妹,敬你的聪明和不屈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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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在片刻之后恢复了神智,萨沙、海狗爪子和奥列夫三个人围绕在他身边,周围都是怪蛇的尸体。
楚子航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觉得最后的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他分明开启了三度爆血,他的身体必然无法承受再度爆血,但此时此刻他并未崩溃,也没有堕落成死侍。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很健康,什么问题都没有,刚才战斗受的伤正在快速地痊愈。他甚至不太能确定是不是自己摧毁了怪蛇群,自己又是怎么摧毁这群庞然大物的。
这是他第二次从三度爆血的深渊中归来,那就不能称为一种侥幸了。他手按胸膛,想起了当他挥刀的那一刻,冰层下方似乎再度传来了欢呼和礼赞……耶梦加得!耶梦加得!
“你醒了么,魔术师?”萨沙欣慰地说,“我差点以为我得扛一具尸体回去海葬了。”
最后的记忆中还包括萨沙和海狗爪子奔向他的画面,萨沙怒吼着射击,子弹打空之后举着利刃冲向怪蛇群,即便勇士系统能让他的力量以数倍增幅,这种行为也堪称愚蠢的勇气,而海狗爪子左右开弓投掷着药包,炸得冰原伤痕累累,最后奥列夫也跟上来了,开着雪地车。
“拼了命来救我这种怪物么?”楚子航问。
萨沙把他拉了起来:“陪我看鲸鱼的怪物可不好找。”
海狗爪子用爪刀在怪蛇身上刮下几片鳞来:“如果没有楚先生我应该已经躺在海底了,所以我的命是无所谓的。”
奥列夫在楚子航的注视下尴尬地摆摆手:“不用谢我,我是被迫的,我的船长来了,所以我也得来。”
冰川忽然震动起来,像是一场地震袭来,原本这是一片坚冰构成的固体外壳,现在它像是波涛那样缓缓地起伏。海水在他们下方有节奏地波动着,带动冰原和冰山都扭曲变形,从远处望去的话冰原像是绸缎那么柔软。海狗爪子似乎对这种事有经验,二话不说起身就跑,其他三个人的速度也不逊于他,萨沙从勇士系统里跳了出来,这具军用外骨骼的电池差不多用完了,带着也是累赘,他们得靠那台已经发动和预热完毕的雪地车。
雪地车在振动波形的前方狂奔,后面的冰原折断开裂,赤红色的海水激涌上天,片刻之前这里还是冰封的世界,此刻它忽然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怪蛇们的尸体随着倾斜的冰面滑入大海。水中还有无数的海洋生物在奋力地游动,它们想要逃离那个从海底升上来的巨大漩涡,但即使是善于潜泳的独角鲸也无法摆脱那股恐怖的吸力,数量无法计算的生物和冰川一起被漩涡卷入海底。楚子航他们驾车跑出了大概一公里左右才抵达稳定的冰面,他们登上一座冰山的高处,心有余悸地望向刚才的方位,那里只剩下一片平静无波的红水。
瑞吉蕾芙说的事情开始被逐步证实,他们确实会看到一扇门,它巨大到上下左右都没有尽头,它光滑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那不就是海平面么?
被漩涡吸下去的大块浮冰又缓缓地浮起,冰川并没有被严重地损耗,几天之后它就会重新冻结为坚实的冰面。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多久发生一次,今次忽然启动也许是因为楚子航杀死了大量的怪蛇,那些东西已经初具龙的外形,是这片海域最顶端的生物,也是最上等的食物。楚子航很清楚刚才发生的漩涡是什么,是海底的那口井在进食。神的国度隐藏在海底,楚子航观察到的繁复的分型结构是一种生物的孕育过程,就像植物展开花序,蜜蜂编织六角形的巢穴,他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海底,而是一个休眠在海底的巨大生物的雏形,真正的海底还远在千米之下。
那是这个孵化场的主人,也是龙类基因的源头,它哺育了那些来这里寻求进化的生物,却也以它们为食。
他也无法想象那个巨型生物出水的一刻,大海会裂开,海潮会摧毁几十海里范围内的所有冰川,巨大的芬里厄在它面前不过是个宠物。
学院的记载中只有一条龙是那样的,他陨落在一座高山上,双翼垂下来直到山脚。
“我想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萨沙,你安装在核反应堆上的炸弹还能启动么?”楚子航低声问。
“那会把北冰洋变成辐射之海的,地球的自循环自清理需要几百年。”萨沙说,“我们也未必能逃掉,有这个必要采用最终手段么?”
楚子航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他看了一眼腕表,跟学院断开联系已经24个小时了。
他站在了人类历史的岔路口上,EVA的援军再不到,他将不得不独自决定世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