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还是传来了,10分钟后,最后一辆紧追的警车宣告失去目标,但是汇报了犯罪嫌疑人消失前的最后方位。郑霖命令所有警力立刻将该地区包围,从外围向内进行搜索。
这是最后一招了。如果犯罪嫌疑人摆脱追踪后,寻找僻静处弃车,然后分头逃离,抓捕工作的难度就太大了。
一时间,指挥车上的人都不说话了,郑霖手上的无线电对讲机也只是传来嘈杂的电流声。目前,似乎除了火速赶往该地区,别的什么都做不了。郑霖脸色铁青,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懊恼的样子,几十分钟前还以为可以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没想到这伙人的狡猾程度远远超过想象。方木一脸木然地盯着窗外,难道,这一次又让罗家海逃掉了?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C09748呼叫总部,C09748呼叫总部…”
郑霖精神一振,急忙按下通话键:“我是郑霖,什么情况?”
“我是警员C09748,在昌盛路发现犯罪嫌疑人所驾车辆,正由南向北逃窜,重复,在昌盛路发现犯罪嫌疑人所驾车辆,正由南向北逃窜…”
“继续跟踪,不要贸然行动,随时保持联系!”郑霖立即命令所有单位火速向昌盛路附近集中,准备实施抓捕。
下完命令,郑霖回头兴奋地说:“回去查查这小子是谁,给他记一功!”
“C09748…”方木轻轻念叨着,忽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鲁旭的警号么?
甩掉那辆一直紧追不舍的警车后,三个人都松了口气,H先生的脸上渐显自得之色。
“小样,还敢跟我飚车?”
“别得意太早。”罗家海捏着手机,“Z让我们把车扔了,分头跑出去。”
其余两人不敢怠慢,正在减慢速度,寻找合适的弃车场所的时候,后面忽然再次警笛大作,转眼间,一辆警用摩托车从后面赶上。
鲁旭已经察觉出犯罪嫌疑人的意图,他们减速是要寻找机会弃车,如果他们分头逃走,那会给抓捕行动带来极大的困难,必须要让他们留在车上,后援赶到就好办了。
面包车果真重新加速逃窜,鲁旭在后面保持一定距离,始终紧追。
“他妈的!”T先生急了,从仪表盘上一把抓起H先生刚才用过的枪,打开车窗,冲着鲁旭扣动了扳机。
毫无反应。但是鲁旭却在月光下看到了那只手上拿着的——是一支枪!一瞬间,他已经全然没有了躲闪的意思,向下一拧车把,摩托车唰地一下冲了过去!
“停车!所有人立刻下车!!”鲁旭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指向车窗,“把枪交出来!”
“妈的,怎么不响?”T先生气急败坏地摆弄着手枪。
H先生嘴角紧抿,忽然向右猛打方向盘,面包车向摩托车撞过去。鲁旭一捏闸,车速骤减,顺势转到面包车的左侧。
“把我的枪——交出来!!”
H先生已经几近疯狂,又向左猛撞过去,鲁旭再次灵巧地闪开。路边一排自行车被面包车撞倒,飞起的残片撞在鲁旭的身上,头上,他竟感觉不到疼痛。
狭窄的路面上,面包车和摩托车各自撞击闪躲,一个要夺回失去的枪,一个要拼命摆脱,同时急欲置对方于死地。不知不觉间,这条路已经接近尽头,前方不远处,是一座桥。
H先生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前面的路,只有不断在他左右飞驰的那个警察,借着微弱的月光,H先生发现那个警察已经血流满面,惊讶之余,杀机渐盛。
好,既然你这么不要命地穷追不舍,老子就成全你!
他眼见摩托车再次出现在右侧,一咬牙,向右连打两把方向盘,向摩托车狠狠地撞过去…
他没看到,前方就是高高的水泥桥墩。
察觉时,H先生本能地向左转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面包车的车头右侧重重地撞在了桥墩上,整个车身横了过来,巨大的惯性让它在路面上连翻了几个跟头,鲁旭的摩托车紧急刹车,也在瞬间失去了平衡,车、人腾空而起,在翻转的面包车上弹了一下,摔了出去。
之后的几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H先生第一个清醒过来,他在侧翻的面包车里拼命拽开安全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见前挡风玻璃上有一个大洞,身边的T先生已经不知去向。他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外。听见罗家海在车里大声呻吟,又返回去把他拽了出来。
两个人哆哆嗦嗦地在桥上站定,在残存的一盏车灯的照耀下,罗家海扫视了一下满是车辆碎片的路面,“T呢?”
“不知道。不能把他扔下,快,快找找。”
两个人蹒跚着四处张望,边走边小声喊着:“T,T,你在哪里?”
毫无回音。H先生挣扎着走到桥边,黑漆漆的桥下什么也看不见。
“会不会…”他指着桥下,声音颤抖,“…T会不会掉下去了?”
话音未落,H先生就感到自己的腿被一双手死死抱住了,是那个警察!
他又惊又怒,拼命踢开了那个警察。那个警察向后仰躺在桥面上,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奄奄一息,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
“不…要走,把我的…交出来…”
H先生抬脚向警察的胸部踹去,骂声中已经带了哭腔:“我杀了你父母还是你老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肋骨折断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异常清脆,警察的胸部塌陷下去,喉咙里咯咯作响,一只手还是不屈不挠地向空中抓着。罗家海焦急万分地抓住H先生的肩膀向后拖,“你疯了么?别打了,我们快走!”
忽然,桥的一侧射来强烈的灯光,警笛大作。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几个声音同时呼喝着:“不许动,趴在地上!”
H先生先是惊恐,随后心底一片绝望,他转身猛地推了一把罗家海,“快跑!”罗家海向后趔趄了两步,顺着桥边的斜坡滚落下去。
H先生再回身时,眼前已满是耀眼的手电光,奇怪的是,他竟感觉心里平静无比。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玻璃,抵在那警察的脖子上,刚喊了一句“别过来”,枪声就响了。
黄润华倒在地上抽搐着,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有机会,他要告诉别人,中枪并不疼,只是好像被人猛推了一把似的,除了瞬间感到的炽热,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寒冷…
方木不等车停稳就跳下来,推开面前身着各色制服的人,直奔现场而去。这一段不足200米长的距离似乎漫长无比,他看到了摩托车的残骸,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黄润华的尸体已经被特警队员们团团围住,好几支枪指着那张已经失去表情的脸。现场唯一的伤者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方木还是从他胸前的警号辨认出这是鲁旭。
鲁旭的身体残破不堪,胸骨可怕地凹陷下去,方木不敢轻易搬动他,只能大声在他耳边呼喊着:“鲁旭,鲁旭…”
鲁旭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随后就冒出一大股泛着沫子的鲜血。方木的心底一片冰凉,看来折断的肋骨已经刺破了内脏。他失声大叫:“救护车!快,快叫救护车!!”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鲁旭嘴里传出:“枪…枪…”
方木急忙在四周寻找,可是满地的零件和碎片,到哪里去找枪?突然,方木看到了不远处侧翻的面包车,心下顿时雪亮。
“快!快!枪!”他急得语无伦次,“快去车里找枪!”
几个特警队员应声而动。方木低下头,一边拭去鲁旭嘴边不断外涌的血沫,一边喃喃自语:“没事…没事…你一定要坚持住…”
鲁旭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体在微微地抽搐,被方木紧紧攥住的手也渐渐失去温度。
几分钟后,一个特警边喊着“找到了”边挤进人群,把一个沉甸甸的家伙塞进了方木的手里。
深度昏迷的鲁旭听到这句话,被血污糊住的眼睛竟缓缓张开一条缝,失神的眸子瞬间冒出一丝亮光。方木却看着手里的枪愣住了。这是一支用发令枪改造过的火药枪。
鲁旭的手抬起来,声音也高了许多,“枪…枪…”
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旁边一个巡警腰间的枪套,他一言不发地拽过那个巡警,伸手把枪抽出来。那巡警本能地要阻止他,想了想,默默地从裤子上解下枪纲。
方木把枪塞进鲁旭的手里,大声说:“找到了,鲁旭,枪找回来了。”
鲁旭的眼睛已无法聚焦,手上的力度却猛然加大,他几乎是把枪抢过来抱在怀里。
“我…”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在他脸上慢慢绽开,“总算…”
这句话还没说完,警员C09748眼中的光芒就骤然暗淡,最后渐渐消失了。
第三十一章 捐赠者
姜德先合上电话,脸色惨白。他关掉手机,拔掉电话卡,又一把抓过桌上的餐巾,把手机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示意曲蕊把手机递给他。
“专线联络那部,快点!”
曲蕊不知所措地把手机递过去,姜德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然后用餐巾把手机包好,小心地揣在怀里,起身对曲蕊说:“你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回来。”
一出门,姜德先就感到对面包房里的顾客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佯装没有察觉,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他就把怀里的手机掏出来,扔进一个隔断中的废纸桶里,又把电话卡扔进马桶冲走。随后,他拉开裤子,站在小便池边小解,从窗户向外看去,两个人影正在楼下的路边来回溜达。
他苦笑了一下,整好裤子推门出去。外间的洗手台上,一名男子正往手里挤着洗手液,姜德先认得他是对面包房的顾客之一。
回到包房里,曲蕊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了?”
姜德先压低声音说道:“H先生那边出事了。”
曲蕊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谭纪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
曲蕊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手包就要往外冲。姜德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我得去看看。”曲蕊拼命挣扎,“你别拦着我!”
“坐下!”姜德先的脸可怕地扭曲起来,“你要害死大家么?”
“反正也出事了,你以为还有什么活路么?”曲蕊已经几近疯狂,“你放开我!”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曲蕊的脸上,连痛带惊,曲蕊的动作也停下来。
“对不起,Q。”姜德先低声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他的话让曲蕊暂时冷静下来,可是没过多一会,她又掩面抽泣起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谭纪…”
姜德先苦笑着安慰她:“你别急,应该很快就有人来告诉我们消息了。不过你要记住,什么都不要说。”
果真,不到半个小时,包房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暴怒的郑霖带着几个警察鱼贯而入,边平和方木紧随其后。
姜德先站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话音未落,两个警察动作利落地将他反剪双手,脸朝下按在桌子上,另一名警察立刻上前搜身。
“搜查证呢,你们有搜查证么?”姜德先被牢牢压住,嘴里兀自叫喊着:“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郑霖没有理会他,接过负责搜身的警察递过来的手机,另一个搜查曲蕊的女警也搜出了一部手机,郑霖分别拨打了这两部手机,脸色一变。
“不是这两个,继续找!”郑霖看看满脸通红的姜德先,挥挥手,“先放开他。”
两个人的物品都被翻了个底朝上,却再没有发现第三部手机。郑霖想了想,把留下负责监控的一组人叫到外面。在楼下负责封锁的人员表示包房的窗户和卫生间的窗户始终没有拉开,排除抛往室外的可能。负责在对面包房监视的警察一拍脑门,跑到卫生间里,片刻,他又跑回来,手里的物证袋里装着两部手机。郑霖端详着这两部手机,问那个警察:“你亲眼看见他扔进去的?”
那个警察略显尴尬地说:“没有。我只看见他进了卫生间。”郑霖小声咒骂了一句,指示下属把手机带回去检验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