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回答我们的问题,不用操心,”龙巴尔语气飘忽,他翻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灯,“不过我讨厌这灯,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车厢的另一侧,持有律师执照的军官将签署完毕的全部文件和士兵们的牙齿磁片记录一一对应之后封缄,塞入了黑色的钛合金保密箱,然后扣好锁死,最后他扳断了保密箱锁口的软金属条,把它沉入车厢尽头的金属隔离舱。这将使得没有人可以再打开这只保密箱,它的强度等同于飞机的黑匣子,可以耐受上千度的高温和剧烈撞击而不粉碎。
如果没有人活着回去,后来的人将可以根据这些文件调查这个行动中发生的一切。
附注:
兄弟会和姊妹会:欧美大学中的一类社团,一些兄弟会有捉弄新会员的传统,比如要求新会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脱光衣服从校园的一头跑到另一头,又或者要求每个人都参加出格的群体活动,例如在肥皂泡一直堆到天花板的地下室里裸体舞蹈。
THREE
巴黎,爱丽舍宫。
黑色的沃尔沃轿车疾停在荣誉厅门前,手持一页传真信件的秘书钻出轿车,疾步而入。卫兵正要冲上来阻拦他,却被他以手势和眼神制止了,这个牛津大学法律系毕业的年轻人平时是和蔼低调的,总是微低着头跟在总统背后,不过此时他神色严厉,不容抗拒。
秘书上到二楼,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敲响了小办公室的门。“请进。”和缓的老人声音从里面传来。
秘书谨慎地推开门,看见古色古香的办公桌上亮着绿色灯罩的旧式台灯,有些虚胖的总统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后,缩在舒服的椅子里,双手交叉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似乎在思考。
“总统先生,我带来了您顾问团的紧急信件。”秘书说。
“是关于我们在费尔南斯的行动么?”总统问。
“是,所有顾问都强烈要求您立刻下令终止这次行动,否则真相如果暴露,会给法国的形象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对您个人的影响当然更加严重!”秘书压低了声音,但是无比坚决,“顾问们希望立刻见您,这是他们传真过来的联署信件。”
总统和蔼地笑了,接过信件,却并没有看,把它扣在了桌子上,“托克维尔,我非常感谢你对我个人的关心。”
他顿了顿,“是真诚的道谢。不过你们所猜想的真相距离事实还很遥远,可惜我不能对你说得太多,这对你个人的前途将产生很不利的影响。如果你不犯和我一样的错误,将来你会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这个老人显得有些感慨,“我们这次并非在协助L.M.A.,而是在挽回自己的错误,为此我们调动了保密局的作战部队,这样大规模的秘密行动,大概是历史上仅有的。但是我们并没有选择的机会,这一点我已经思考了很久,我向你保证我的判断是理性而审慎的。法国历来的政治家总是难免会犯一些错误,崇拜一些虚幻的东西,并且总是心怀着某种浪漫,要把虚幻的崇拜变成现实。”
他以手指抓了抓稀疏的眉毛,露出了歉疚的样子,“我觉得我一向是个理性的人,但是在费尔南斯这件事上,我犯了和其他政治家一样的错误。我们不该和L.M.A.合作,我们不该觊觎我们无法操纵的力量,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抹掉这个错误。”
“总统先生……”秘书觉得自己准备好的一切理由现在都变成了多余的,这个和蔼的老人在他面前歉疚地挠着眉毛,但是却如同一堵不可穿越的墙。“我不看顾问们的信了,这封信是我的,我刚刚准备好,请代我对外公布它。”总统递过一个信封。
秘书迟疑地看着手中的信。
“是我和我负责组阁的整个政府的辞职信,与其等着被人弹劾或者若干年后这件事的真相暴露被人吐唾沫在脸上,还不如早点辞职。”总统微笑着,笑容苍老,“而保密局的行动,决不能停止!”
附注:
荣誉厅;爱丽舍宫正厅,通常用于外国元首的接待。
FOUR
列车缓缓地停靠在月台边,上校脱去了他的呢子军服,套上了作战夹克,中尉为他扣紧了防弹头盔的卡隼。
汽动车门缓缓打开,上校第一个跳了下去,站在空旷的月台上,面对着这个简陋的临时车站。他的身后,保密局的精锐们手持突击步枪鱼贯而出,多年的合作训练让他们毫不停息地组成了防御的队形,前排的人手持防弹盾牌,后排的士兵平端着战术武器,他们携带了单兵导弹和掷弹筒,可以毁灭一支装甲机动部队。武器上的光源把车站照得亮如白昼。
可是他们视野里除了战友没有任何人,他们根本就是对着一个空无一人的车站。车站用铝合金的板材搭建,简陋得像是工厂的卸货车间,一架中型的龙门吊车横跨在他们的头顶,除此之外就只有月台上孤零零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士兵们惊疑地看着彼此,上校推开自己面前的防弹盾牌走了出去。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中尉紧跟在他身后,“地图上没有这个城市,军用地图上显示它是一片等待开发的区域,将在两年内开始建设一个小型卫星城。”
“我们没有找错地方,”上校指着高处,“那个牌子说明一切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赶到的时间刚好。”
中尉随着他的手指看去,车站上方简约的地名牌——“费尔南斯市”。“这里能算一个城市?”中尉环顾周围,“像是一个工厂一类的东西。”“看对面就知道。”上校缓缓地走了出去,靠前的防御队形跟随他推进。
他们走近那面十余米高的铝合金墙壁,从唯一的一扇窗户看出去,不远处是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这座城市的规模似乎并不大,位于一个洼地的中央,远看去结构整饬,城市里所有光源似乎都是打开的,明亮的地光几乎吞噬了星光,也把这座城市照得异常虚幻。
中尉吸了口气,脸部肌肉跳了一下,“像是传说中的鬼城。”
所有人的感觉都是相同的,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太寂静了,静得令人心惊胆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活的东西生存在这里。
“各单位保持警戒,收缩队形不要散开。”上校低声道。
“是攻击目标么?”中尉压低了声音,“那里面不像有人的样子。”
“也许是都死了。”上校摇头,“我们在这里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中尉摇头,“尝试过所有的无线电波段了,无法和外界建立联系。这里存在一个大功率的全频带的无线电通讯干扰,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某种干扰源太强。”
“是人为的,一种伪装得很好的无线电全屏蔽系统。我们被封闭在这里了,看来他们不希望有任何消息外传。”上校放大了声音,“准备防毒面罩,所有人!”
在这里无线电通讯系统完全无法使用,他要让自己的声音被3000人听到。
金属摩擦的轻微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防御的队形猛地出现了波动。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们所受的训练令他们足以分辨轻微的响动是否来自自己的队友。所有光源同时转向一个方向,上百枝突击步枪也指向了同一方向。
上校猛地扬起手,却没有挥下去,士兵们扣紧了扳机,他们的武器都是打开了保险的。
铝合金的护墙上,一扇极为隐蔽的门整个地倒了下去,溅起淡淡的灰尘。隐藏在后面的人暴露了出来,对方竖着一面防弹盾牌,几枝枪管从防弹盾牌的上方和左右探了出来,指向保密局特别部队的士兵们。
这是完全不成比例的对峙,一方上百枝枪,一方只有隐隐约约的几个人影藏在盾牌后,而强势的一方后面还有数千精锐。
不过人少的一方并不慌乱,在这样炽烈的光源汇聚之下,普通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才对。可是盾牌周围的枪管纹丝不动,持枪的人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都令人惊叹不已。
士兵们没有开枪,尽管对方表露出敌意,但是他们立刻就发现那些持枪的人只是一些孩子,防弹盾牌没能完全遮挡他们尚未长成的身形。他们大约十四五岁,是几个男孩,目光警觉,却又冷静漠然,看不出任何的慌乱。
被那些孩子围绕的,却是一个“年纪稍长的年轻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持武器的人,被一群孩子包围保护着,眼睛里透出惊惧不安的神色。他用胳膊遮挡着眼睛,不断地尝试眯着眼睛去看这支军队的徽记,不过在炽烈的光源下,他这种努力完全是无效的。
“法国保密局特务第一团,哈西莫多上校,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上校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温和。
“保密局?保密局的军队为什么会来这里?”被孩子们包围的年轻人迟疑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