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白色的大型游船沿着芝加哥河的中线行驶,两岸的摩天大楼像是高耸的城墙。
平常能坐200人的游船,今天只载了四名乘客,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穿着黑色的礼服,戴着硬质礼帽,马甲里揣着金链怀表,手持烟斗,围坐在露天的咖啡桌旁低声地聊着天:
“上次见面还是1961年吧,卡德摩斯。”
“是啊,很多年都没见你出现,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还在好奇为什么没有收到葬礼的邀请函。”
“谁参加谁的葬礼还说不准呢,我最近感觉好极了,感觉还能活上五十年。”
“再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呢?别人盼着我们死,我们就赶快死了给别人让位子不好么?”
卡德摩斯家族、圣乔治家族、齐格鲁德家族和贝奥武夫家族,混血种世界声名赫赫的四大老家族,他们的姓氏都是从神话时代传到今天的。工业革命之前,混血种的世界一直都是他们说了算。但工业革命改变了世界的格局,蒸汽轮船纵横七海,一些新兴的混血家族迅速崛起,掌握了秘党的话语权。再后来卡塞尔学院成立,新家族的代表们组成了校董会,却把老家族的代表们尊为元老。新家族掌握着实权而老家族徒有虚名,老家族因此拒绝参与校务的管理,绝大部分师生都不知道还有元老会这个机构。
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已经几十年没有登门拜访这些老家族了,只是圣诞节寄张卡片,送一盒红茶,敷衍得像是在做慈善。
可是今年的卡片上,昂热多写了一句话:“为了世界的新秩序,大家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学院真正的实权派发出了邀请,元老们表面矜持,却立刻制定行程,从世界各地赶来,准时出现在芝加哥河上。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组局的人却没有出现,元老们都皱起了眉头。昂热也是活了130多年的老家伙,跟他们平辈,但论起家族的历史,元老们还是觉得自己更高一等,昂热想拜会他们,却劳动他们奔波,还迟到,这算什么礼数?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湖面和天空,只差十秒钟了,要想准时到达,快艇和直升飞机也都来不及了。
巨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了他们,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杯三倍咖啡因浓度的黑咖啡,谢谢!”
游船正从迪尔伯恩街桥下经过,芝加哥河上到处都是这种步行桥,桥上站着一个挺拔的黑影,一手拎着雨伞和手袋,一手冲他们挥舞致意。
黑影翻出栏杆,如大鹰那样坠落,稳稳地落在游船上,缓缓地起身整理衣领,三件套西装加锃亮的牛津鞋,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格子纹的围巾颇复古,大号环保手袋却是最新款的春季限量。
昂热拍了拍几位元老的肩膀,准时准点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那杯三倍咖啡因的黑咖啡其实早已煮好,他坐下之后,那杯咖啡立刻就被摆在了桌面上。
“什么年纪的人了,还喝这种饮品,嫌命太长么?”贝奥武夫冷冷地说。
“还得加点威士忌才行。”昂热微笑着从怀里摸出酒壶。
“校长还是那么有表演欲,你在剑桥真不是学话剧的么?”圣乔治揶揄。
“圣乔治先生你是不是暗指我在戏剧社的风流岁月?你是暗地里调查了我么?”
“校长先生只是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是被时代抛弃的老家伙了,而他还很新潮,还能喝加了威士忌的三倍咖啡因浓度的黑咖啡,跟年轻的女学生一起跳舞。”齐格鲁德说。
“跳舞而已,那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么?”贝奥武夫冷笑,“是我们的膝盖老到不扶拐杖走不动路了么?”
“我亲爱的朋友,你听错重点了,不是跳舞,而是年轻的女学生愿意跟你一起跳舞。我猜你的曾孙女都不愿跟你一起跳舞了对么?”
贝奥武夫无言以对,齐格鲁德只是随口一说,但他确实觉得被一支箭射中了膝盖。
“好了各位,校长先生不是那种会把时间花在应酬上的人,我想在校长先生心里,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值得应酬。”卡德摩斯说,“那不如让我们略过没有营养的寒暄,直接进入正题,校长先生约我们来喝这杯咖啡,议题是什么?”
昂热笑笑:“我也想开门见山,不过要想把事情讲明白,先让我算点旧账。当年我们击杀了龙王诺顿和康斯坦丁,得到了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校董会曾在波涛菲诺开过一次特别的会议,讨论世界的新格局。在那次会议中,加图索家的代表弗罗斯特向我转交了一封来自元老会的信,表示元老们也很在意世界的新格局中,权力会被如何分配,我记得在座的诸位都签了字。”
“校长认为我们无权过问么?”贝奥武夫冷冷地说。
“那倒不是,”昂热微笑,“在我看来,这封信其实暗示着你们对加图索家的支持,对吧?”
“难道支持你么?校长先生,如今的你根本就是个独裁者!你已经霸占了校长的位置一百年!”贝奥武夫冷笑。
“加图索家能答应你们的,我也可以答应。”昂热依旧微笑,“校董会现在有七席,如果我们把校董会
和元老会合并,我们会有十一个席位。重要的事大家一起决定,想吵架想打架都可以在会议厅里解决,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摘掉独裁者的帽子了?”
卡德摩斯面色微变:“你是认真的么?这会彻底变动学院的权力格局。”
“不是你让我直接进入正题的么?”昂热耸耸肩,“进入正题你们又不信了。”
“你有权这么做?你问过你的校董们么?”齐格鲁德也不信。
“根据学院建立时拟定的规章,只需半数以上的校董同意,我们就可以完成这次合并。我自己是校董之一,洛朗家族的代表伊丽莎白和哥廷根家族的代表夏绿蒂都会投支持票,再加上我们从未现身的那位神秘校董,他的投票权也由我代为行使,我手里刚好有四张票,我说可以就可以。”昂热轻描淡写地说。
圣乔治沉吟良久:“你引入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想加图索家从你手中夺走权力?你有危机感了,为什么?”
昂热不动声色:“这些事你们可以自己猜,总之你们在文件上签字,元老会和校董会就会合并,你们将重获昔日的荣光。”
元老们相互对视,眼神兴奋又迷惑,这是一份厚礼,但得来未免太轻松了。
学院长达百年的历史里,加图索家一直都想扶植一个听话的校长来换掉昂热,但从没成功过。加图索家的钱再多,势力再大,全世界横着走,可就是得不到卡塞尔学院的管理权。偏偏他们自己还是学院的创始人之一,持有校董席位,这真是耻辱。那什么样的事情能影响到昂热,让他觉得变故在即,不拉拢几个盟友就坐不稳校长的位子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拿破仑忽然邀请你去巴黎聊聊,愿意跟你分享权力,你拿脚趾头想也知道他那边出事儿了。
“好吧,为了解决你们的困惑,我可以说点真话,”昂热放下咖啡杯,“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提交了《青铜报告》、《大地报告》和《白之报告》,这意味着我们埋葬了青铜与火之王兄弟、大地与山之王兄妹和一个篡取白王权位的家伙。至尊中还活着的只剩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还有那位黑色的皇帝,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半。等到所有至尊都陨落的那天,混血种的世界是不是就该变天了?我已经听到一种说法,说当龙族覆灭的那天,我们就是新的龙族。”
元老们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他们都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他们也清楚这种想法是不便说出来的。
“说起来挺可笑的,那么多年来正是龙王们压制着我们的野心,如果没有了龙王,我们就会窃取王座成为世界的敌人。”昂热摇头,“我在提前寻找建立新秩序的办法,合并元老会和校董会也许能解决我们之间
的纷争。你们在会议厅里面打,比你们在外面打要好。一个形式上统一的秘党,也许会成为新世界的奠基者,而不是一群混战的军阀。”
元老们默默地对视,最后是齐格鲁德打破了沉默:“那么昂热校长想在新世界中扮演什么角色呢?隐形的皇帝么?”
昂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说声抱歉,接起了电话:“路明非私自离校?真是太糟糕了,他应该请假的⋯…你可以扣他的绩点,这事儿教务委员会就能决定用不着找我……难道你要我报警抓一个逃课的学生么?你说他偷走了龙骨?你们得有证据才能这么说⋯⋯嗯嗯,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严重⋯⋯好的,我立刻赶回学院处理一下。”
他挂断电话,摊了摊手:“学院出了点事,我得立刻赶回去。事情就这么简单,如果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EVA在线签字。”
他站起身来,转头望着河两岸林立的高楼:“我很喜欢这个世俗的世界,谁想破坏它,谁就是我的敌人。什么隐形的皇帝,你们已经认识我很多年了,我不一直是个游侠么?游侠的责任就是在皇帝的野心膨胀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拿起骑枪去挑战他,其他的时候,游侠就该流浪荒原。”
直升机沿着芝加哥河飞来,从后面追上了游船。飞机上放下打结的绳索,昂热抓住绳结腾空而起。
他轻盈地来轻盈地去,从头到尾真的就是喝一杯咖啡的时间。
齐格鲁德望着直升机远去的影子:“不得不说,他是我们中最酷的,我要是年轻女孩,我也会选他当舞伴。”
“可他有句话说错了,历史告诉我们,最后总是国王把游侠吊死在绞架上。”贝奥武夫冷冷地说。
墨绿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奔驰在通往奥黑尔机场的高速路上,昂热亲自驾车,敏捷地变道超车,风驰电掣。
CC1000支线地铁的始发站就位于奥黑尔机场,通过那个车站,大量的物资被转运去伊利诺伊州山中的校园,此时此刻一辆专门为他派遣的列车也正奔向奥黑尔机场。
“理论上说渊墟是不可能被攻破的,如果不可能的事真的发生了,我们就应该首先探究那个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原因,而不是贸然地签发一份对路明非的通缉令……好吧我确实很关照路明非,但这种时候跟我聊他是不是我的私生子是不是太不严肃了……什么?是副校长跟你说的?那请你帮我掐死他……我再说一遍消息暂时不用对外披露等我回去先看一眼现场……”
他戴着蓝牙耳机,一路上都在打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他这边还听着巴赫。
前方出现了堵塞,目测距离一公里,连应急车道都堵死了,昂热轻点刹车开始减速。肯尼迪高速路上发生这种事毫不奇怪,这条路本就被称为世界上最繁忙的高速路。后面传来了震耳的喇叭声,昂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辆集装箱货车正尾随他。昂热转动方向盘为它让出了道路,可另一侧也有一辆大货车高速冲了上来,玛莎拉蒂被两辆大货车夹在了中间,三辆车并排行驶。
昂热微微皱眉,正要加速冲出去,前方平移过来一辆大型工程车,完美地挡住了他的道路和视线。
后面冲来的是一辆洒水车,改装过的水管位于车头部位,冲着玛莎拉蒂喷出大量的透明液体。
仪表台上的屏幕亮了起来,出现EVA的头像:“校长,监测到针对你的刺杀行动。”
“亲爱的,下次这类警报能不能早点发?”昂热叹了口气,“我还有机会撤离么?”
“用不着撤离,你的车经过装备部的改装,可以防冲锋枪的近距离扫射,车上也有武器配备……很抱歉,您的机枪和导弹失效了。”
那种液体跟空气接触之后立刻变成了类似强力胶的物质,车门和车窗都被黏合起来,昂热用尽全力也推不开,所以袖珍导弹和机枪枪座也被封死在了车体内部。昂热挠了挠眉心,看来对方很懂他也很懂他的车,他的时间零是刺客型的言灵,让他可以在自己的时间维度中自由行动,在开放空间里他可以同时跟几十个混血种战士对垒,可现在他被困死在自己的车里了,时间零也就失效了。
“我们驻奥黑尔机场的人员已经紧急出动,七分钟内就会赶到现场。”EVA说。
“那我只能期待我的车壳可以扛住七分钟。”昂热检查了一下手腕上的折刀。
“您的车壳在锻造过程中混入了再生金属,还能释放高压电和毒气,理论上不可能被突破。’
“理论上不可能被突破的渊墟也被突破了,这年头理论就像女孩们化过妆的脸那样不可信。”
左右的两辆大车开始挤压玛莎拉蒂了,同时工程车的车斗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枪眼。
枪声如雷,所有子弹都倾泻在前窗和侧窗玻璃上,车壳也发出金属变形的刺耳声音,昂热转动音量旋钮,巴赫的钢琴曲在枪声中依然清晰可闻。他冷冷地看着面前遍布裂纹的窗户,手指还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跟EVA的预判一样,这辆跑车的车壳虽然扭曲变形了,但还是硬生生地扛住了大货车的挤压,前窗也没有崩溃那种胶状物质虽然封死了昂热的出逃之路,但意外地强化了车窗玻璃。
“救援队预计4分30秒后到达,刺杀者的车队正带着您远离肯尼迪高速路。
EVA说,“卫星 保持对您的监控。
“推演一下,看看幕后的策划者可能是谁,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我已经做过推演了,但校长你的敌人太多了,有能力策划这场刺杀的人也不少。”
“我人品那么差的么?”昂热叹了口气。
“车壳即将到达形变极限,前窗玻璃预计会在30秒内崩溃,救援队预计在4分10秒后到达。”
“等他们赶来,正好收拾现场。”昂热挽起袖口,大型折刀滑入掌心。
“祝您好运,校长先生。”
如果那些暗杀者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那就太低估昂热和EVA了。EVA把自己代入暗杀者,设计过无数种暗杀昂热的方案,眼下这个方案虽然有所创新,但也不过是某几个方案的合并而已。他们自以为控制住了昂热,但想要杀昂热还得打开车壳,车壳打开的那一刻,昂热就恢复了自由。除非暗杀者第-时间用弹雨把他重重包围,否则哪怕给他0. 1秒的反应时间,他也可以从容地转移到安全地带。昂热在心中默默地倒数,可倒数还没结束射击就停止了,前后左右死死夹住他的四辆车同时撤开,把失去动力的玛莎拉蒂丢在了道路中央。昂热脸色微变,这个变化超出了他和EVA的预判,外面那些人显然是来杀他的,可为什么要在即将打开车壳的那一-刻放弃?
车窗被黏液糊住还布满弹坑,他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觉得光线变弱了很多。他稍作沉吟,打开了车载影像系统,玛莎拉蒂的车头车尾都装有摄像机,这些摄像机还没被黏液糊住。他这才明白自己身处一条隧道的中央,那些挟持他来此的车正狂飙着撤离,隧道的两头都停着重型渣土车,它们把巨量的渣土卸载在路面上,以这样的速度他们会在顷刻间封锁这条长度大概1.5公里的隧道。
昂热奋尽全力去踹前窗和侧窗的玻璃,但即使这些玻璃已经千疮百孔,以他的力量也只能踹下些指甲盖大小的碎屑,他的优势本就不在力量方面。他拔出折刀,用刀柄猛击侧窗玻璃,也不见效,他不得不冒险使用刀尖,刀尖倒是插入了玻璃中,但玻璃并未崩溃。这种防弹玻璃内部夹着好几层高分子聚合物的薄膜,碎玻璃被牢牢地黏在-起,组成了一张坚不可摧的网。他想要重启引擎,引擎倒是高亢地吼叫起来,却带不动车轮,胶水也渗进了传动系统。
所有自救的举措都失效了,昂热疲惫地坐回座椅里:“EVA, EVA, 收到请回复。
“信号很弱,救援队预计在2分钟后到达,他们可能想要炸毁那条隧道。”EVA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是能杀一条龙的陷阱啊,我在某些人心里,也已经是一条龙了吧?”昂热竟然还能笑出来。
“还不到放弃希望的时候,我正在调集附近的警车赶往救援,就算隧道塌方,废墟里肯定有空隙,以那辆车的车壳,也许挺得住。
“别管那些了,调出那份文件,我现在以声纹形式签字。我,希尔伯特.让.昂热,此时此刻能完整地表达我的个人意愿,未受任何胁迫,我同意合并元老会和校董会,赋予卡德摩斯家族、圣乔治家族、齐格鲁德家族和贝奥武夫家族与其他校董同等的投票权。如果我不再能履行校长的责任,我的继任者应由新成立的决策委员会选举产生。以十年为期,封锁校长办公室和办公室内的文件。
昂热顿了顿,“给 弗拉梅尔留个口信,说我已经布完局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了。也给路明非留个口信,跟他说对不起,大人们的战争,本不该把孩子卷进来。
“救援队预计在1分15秒后到达!请坚持住!隧道即将封闭,联系随时可能中断,请保持车内摄像头打开!”EVA的语速极快。
昂热静了片刻:“说给 路明非的话,同样也说给你。”
通道尽头的最后一个缺口也被堵上了,信号中断,昂热没来得及听到回答,耳边只剩排风扇传动的嗡嗡声。
昂热打开大灯,两条雪亮的光柱切开黑暗,却照不亮隧道的尽头,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继续,救他的人再过1分钟就会赶到,但昂热很确定杀他的人会在1分钟内动手,况且救他的人也没那么容易打开隧道两头的封锁。
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EVA, 你知道么,我很多次地想过,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我会想到什么?我这一生已经太长了,见过太多的人,说过太多的话,我也曾在不同的场合戴起不同的面具,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迷惑某段往事里我到底在想什么,曾经的立场都模糊了,也许只能等到最终那- -刻的灵光返照,让我知道我是谁,我爱过谁。”他的眼睛微微朦胧,“现在我知道了 ,我觉得我又能看到卡塞尔庄园的草坪了,平静的湖面上浮着小船,我的朋友们在钓鱼和吹口琴,梅涅克在摆弄他的相机。那是我还没绽放就凋零的青春啊,我知道他们中的谁在喜欢谁,我也爱着他们中的某个人,可那些爱情还没来得及被说出来,故事就已经结......
窗外忽然传来淅沥沥的雨声,昂热愣了一下,缓缓坐起,黄金瞳亮了起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那还真的不是幻觉,通过车头车尾的摄像机看出去,有雨水溅在了镜头上。
“难道说我有幸让您亲自动手么?”昂热低声说着,打开了折刀。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救援队还有15 秒抵达。
不知何处来的滂沱大雨洗刷着这条隧道,隐隐地还有雷鸣声,好像天地开辟之前的那一-刻,又像是地狱之门即将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