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醒来的时候,眼睛上蒙着黑布,嘴巴上贴着胶带,感觉自己正蜷缩在一辆小车的后排座椅上。
最后的记忆还是在酒窖里,路明非双手插在口袋里渐行渐远,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别离的味道。她心里刚动念头说要不就再帮他一把算了,牙一咬心一横姐就还是当年那个单手开法拉利的少女,忽然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猜自己是被劫持了,劫持者不是一般人,敢当着路明非和芬格尔的面对她下手,而且成功了。
她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继续装睡,分析着周遭的环境。她应该已经不在马耳他了,这地方不临海,温度和湿度都很宜人,空气里有淡淡的草木味道,估计是亚热带的内陆地区;从颠簸的程度和座椅质感来看,这是辆经济型的小车,小车行驶在一条平坦的高速路上,车速中等,车里播放着一首轻快的吉他曲;她被捆了起来,但不是用绳子而是用安全带;全身酸痛,但不是因为遭到了侵犯,而是睡了很长时间没有翻身,想来那些人在她身上用了某种镇静类的药物,睡醒之后居然有点神清气爽。
“师妹挺猪的啊,天蓬转世。镇定剂的药效早该过去了,她还能睡得那么香,我都羡慕了。”司机忽然开口说话。
“她要真是天蓬转世,你就不怕她拿九齿钉耙敲烂你的狗头?”副驾驶座上的人说,“还是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吧。”
诺诺装不下去了,猛地翻身坐起,挣脱身上的安全带,撕掉嘴上的胶布,用臂弯锁死司机的脖子:“你俩是活腻了么?”
路明非和芬格尔惊恐地对视,不约而同地指向对方:“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我没问谁的主意,先告诉我这是哪里!”诺诺看了一眼仪表台,“你这什么破车?连个导航都没有?
这时一辆警车从侧方追了上来,忽然超车变道,拦在了他们的车前。警灯闪了起来,示意他们侧方停车
诺诺心说来得正是时候,正愁没有车载我回去,这就是老话说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
芬格尔老老实实地道边停车,警察下车来到车窗前,行了个礼:“您好同志,请出示驾驶本和行驶本。
芬格尔摸出一黑一蓝两个本子递了过去:“同志,我们是美国来的良民,这是我的中国驾照。”
诺诺闻言一愣,赶紧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只见高速公路穿行在郁郁葱葱的山中,头顶的指示牌上写着“
距离上海125公里”。
山风吹来,漫山的三角梅摇曳。诺诺目瞪口呆,大脑宕机,一觉醒来他们已经从马耳他赶到了中国?
“你叫张发财?”交警看芬格尔的眼神充满疑惑。
“小姓张,名发财,表字鑫鑫,朋友们都叫我……”
“可以了先生,我们不查外号。”交警打断,“您长得一点都不像中国人,可您说一口地道的中文,持中国证件,还有一个中国名字,能解释一下么?”
“高鼻子蓝眼睛的主儿就不配姓张么?就不配说中文么?你这就是偏见了!”芬格尔义正词严,“我跟你说打从大唐贞观年间起,长安街头就到处是我这长相的了,卖羊肉的卖切糕的卖葡萄酒的,都没把自己当外人。李太白诗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啥意思?意思就是踏青结束了还得去找高鼻子蓝眼睛的妹子喝一杯……”
“谢谢您的配合!”交警赶紧把驾驶本交还给芬格尔,又看了一眼后排的诺诺,“我好像看到车内有人扭打,您没事吧女士?”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猪一样睡了30个小时,我精神焕发!”诺诺冷冷地说。
“您真的没事?”交警还不放心。
诺诺穿着一条白色的沙滩裙,露背露肩露锁骨,系带上两枚闪亮的金环,宛若大理石雕刻的古希腊贵女,可她坐在一辆洋红色的比亚迪F3里,脸上还印着座椅上的格纹。这些元素组合起来很难不叫人起疑。
“我好兄弟和他女朋友,我们自驾环游中国。”芬格尔指指副驾驶座上的路明非。
路明非强撑着迎接交警的审视,今天他居然是西装革履的,头发也精心地修剪过。
交警虽然看不懂那是伦敦萨维尔街的手工定制,却也能感觉出它的价格不菲,既然这辆车上有个能配得上那位女乘客的男乘客,那么张发财先生的话也就有了几分可信度。
交警敬礼之后上车离去,并没有意识到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反倒是两位男乘客恐慌得像是被狮子摁住的兔子。
诺诺再度勒住了芬格尔的脖子,紧了紧:“伟大的炎之龙斩者,请说遗言,简短一点。”
“我炎之龙斩者芬格尔·冯·弗林斯平生最重的就是信义,我兄弟出了事,我不能撒手不管,我兄弟该杀头,我也应该陪着挨打。这事儿归根结底我兄弟是受益人,我也是帮他完成心愿,师妹你要是一枪崩掉他
,我想他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完事儿以后你大耳刮子扇我,我也是不会反抗的……”
“我靠靠靠靠!”诺诺猛拧芬格尔的耳朵,疼得芬格尔泪流满面。
诺诺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路明非一眼,虚空挥动巴掌,就当打了他两记耳光:“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都神经病了!”
她刚刚心软了那么一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又搓火起来。这俩带她出门前不知道给她换件体面的衣服吗?大好春光洒了一路!
不过再想想,要是这俩真给自己换了衣服⋯⋯那就真得砍人了!
“你们把我绑到中国来干什么?”她烦躁地踢了一脚前排座椅。
“师妹你听我说,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让我们假设某种超级言灵在我们的记忆里抹掉了楚子航,就像群体催眠那样,楚子航消失之后,我们的其他记忆就自行对接,拼凑出一个没有楚子航也能解释得通的过去,但物理痕迹是没法抹掉的对吧?楚子航的照片他总得一张张销毁,楚子航的档案资料他也得手动删除,而且擦除物理痕迹的过程中肯定会有一些遗漏。我们要想证明楚子航的存在,就得找到那些被遗漏的痕迹……”芬格尔侧眼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觉得楚子航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在中国度过的,在这里最容易找到楚子航的痕迹?”
“没错!”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而师妹你最擅长的就是从蛛丝马迹中推导出真相,我们用得上你这身好本事!”
“你用得上我你就绑架我?”诺诺一听这话又来气了,“你来中国得坐飞机,难不成你还劫机么?”
“我们是劫机来的啊!劫了一架小商务机,空姐跟我聊得挺好,还主动加我微信!”
“人家那是准备报警抓你!”诺诺捂脸。
“不要怀疑我的魅力!路上她还给我喝免费的果汁!还夸我肌肉练得好!”
“飞机都被你劫了,难道喝杯果汁她还问你收钱?”
“不要怀疑温柔可爱的空姐!不是每个女人都像师妹你那么现实的!”
“我现实你妹啊!我要是现实你们现在已经坐在刚才那辆警车上了!你不会真的跟空姐加了微信吧?你当EVA吃素的啊?”
“我想想还是算了,四十多岁的空姐正是航空公司的中坚力量,职业生涯大有可为,我这朝不保夕的人,怎么好意思拖累人家呢?”
“年方四十么?真是妙龄。”
“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年龄上的优越感,“芬格尔指着诺诺的鼻子,“不过看看你自己,也不是刚入学时的小妞了吧?”
诺诺气得瞪眼:“我虽然不是小妞了,可你根本就是大叔预备役了好么?雪茄健身玩帆船,你自己瞅瞅你这一身的大叔气!”
诺诺跟芬格尔斗嘴斗得正欢,眼角余光却瞟到路明非正单手托腮望着窗外,一脸的神游万里。
“不说两句么朋友?敢情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么?”诺诺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路明非挠挠头:“这事芬格尔确实鲁莽了,不过他的出发点也是想帮我⋯⋯”
“你有资格帮他说话么?就算是他绑的我,你作为我的小弟,不该拦一下么?你当时在干吗呢?给他递绳子?”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去码头的路上我帮他扛了你一段。”
“哎呦喂,只是帮他扛了我一段,我算什么?木乃伊么?大型邮包么?路主席是怕那个肱二头肌练得巨大的家伙扛不动我,所以仗义援手?”
“他说你长胖了,他实在扛不动,不如拖着走算了,我想那多不好了,那就我扛着呗……”
最终路明非还是没躲过那顿拧,拧完之后耳朵跟芬格尔一样红通通热乎乎的,感觉脸颊两侧各挂着一个灯泡。
车里安静下来,路明非和芬格尔低头认错,诺诺翘着二郎腿双手抱怀,凶得像只母老虎。
最终还是芬格尔叹了口气,摸出一本护照递了过去:“这是你的护照,我帮你带出来了,你要真的不愿帮这个忙呢,等会儿到地方了你买张机票,一天就回马耳他了。我也知道这有点为难你,你跟我不一样,我一无所有,我要是挂了呢,也就是几百个妹子为我难过,难过完了呢,她们又化化妆弄弄头发去找别的兄弟了,可你是加图索家未来的老板娘,是那种坐私人飞机戴卡地亚的女人,劳斯莱斯能当碰碰车玩,让你们有钱人跟我们败狗讲江湖义气,那是有点费钱⋯⋯”
诺诺却没有伸手去接:“别说这些废话了,开车吧。”
“我正在讲严肃的话题,师妹你却想听我开车?我在开车这方面的才华,我给你说嘿……”
“我知道你在激我,你的激将法很简单,但我一定会被激到,因为我想证明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诺诺冷冷地说,“何况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学院本部和罗马,我回去只能证明我是个懂规矩的乖孩子。可我这辈子,谁的乖孩子都不是。走吧,一起去会会那个楚子航,这件事很诡异,我也有兴趣了解一下。”
“师妹果然仗义!”芬格尔眉开眼笑,“不愧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不是给恺撒抢了先机,我一定追你!
“整个南美洲的姑娘师兄你都手到擒来,我都长胖了你居然还看得上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恩呢!”诺诺还是冷冷的,“开快点!我饿疯了!”
“好嘞!”芬格尔发动引擎。
比亚迪扬起一阵轻烟,跑得飞快,阳光灿烂,照得车里有点热,音质粗糙的喇叭里放着墨西哥风情的吉他曲《马拉加女孩》。
开出不远,他们看到刚才那辆警车正停在路边,交警们靠在车上啃煎饼果子。芬格尔冲交警们行礼,比亚迪带起的风里落下一片红花。
“路明非,你刚才在想什么?”诺诺忽然问。
“没想什么,就是发发呆。”路明非赶紧说,“我现在脑子不好使,想得越多错得越多。”
其实他是望见了漫山的三角梅,心里忽然就安静了,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出城的高架路刚刚建好,每年春天学校都组织大家坐大巴车去郊外踏青,车盘山而过,窗外是远山峡谷和高树野花,男孩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要回家了,道路尽头的城市里住着他曾经熟悉的人们,芬格尔让收拾收拾仪容,理由也是衣锦还乡,别让人家误以为他在美国混得不好。
他加入执行部之后,每年有大半年都像是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铁皮鸭子,到处跑停不下来,生活节奏比当年的楚子航还快,而老家的节奏很慢很慢,叔叔几十年如一日地上班喝茶看报,老城区的人们几十年如一日地去同一家铺子吃早餐,很多男孩娶了他们的高中同学,三块钱一根的油条用了十年才涨到四块。那是他专属的小窝,就像贫民窟对公猪尼奥的意义,那里很惬意也很安全,像是被某种神秘的结界包围着,不因时间而轻易改变。
他甚至开始考虑进城之后是先吃顿烤冷面呢?还是先拉上芬格尔和诺诺去海鲜大排档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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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度假好了,马耳他那个鬼地方,我也是待够了。”诺诺双手抱怀望着窗外,深红色的瞳孔映出流动的山景。
路明非和芬格尔肩并肩蹲在马路牙子上,各捧着一包臭豆腐,望着远处烟尘弥漫的工地。
“兄弟,咱们没开错路吧?这是大城市,”芬格尔挠着下巴,“可你每次说起老家感觉都像是在说城乡结合部。”
“这确实是大城市,按照路牌这也确实是我老家,我跟你一样是蒙的。”
大学一年级的暑假,婶婶跟路明非翻了脸,叫他再也别进那个家门,从那以后路明非就没回家过过寒暑假,这一晃都四年过去了。
当年河对岸的CBD区刚刚建起来,那边是晶光闪耀的摩天大楼,这边是灰扑扑的老式小区,隔河相望,好像差着二十年的时光。
这次回家老家竟然巨变,老城区的改造工程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道路两侧的梧桐树被砍了个干净,围墙也被扒开,到处都在拓建道路。挖掘机轰隆隆地作响,烟尘弥漫,高档公寓和摩天大楼的框架已经在烟尘中站了起来。
路明非当年眼巴巴地眺望着夜幕下的CBD区任觉得那才是带劲的世界和人生任如今又为老城区的消失觉得可惜任那是多丌在的地儿啊任早餐皇子随处可见任面馆率口摆着红通通油汪汪的炖肉锅子住道边的梧桐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任盛夏时节一树树的浓荫任把整条路都给遮住了任晴天路面上洒满星星点点的光斑任下小雨的天气甚至不用丞伞。
一辆雪白的大摩托彼在两人面前任英武的骑警妹子敬了个礼:“请问外宾有什业需要帮助的业?”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搭话任芬格尔已经点头哈腰地走上前去:“老妹儿来得正好任请问你们这里有个贯兰中学嘛?你们这城市改造真是贼啦牛逼任跟地图完全对不上!”
骑警姑娘丨惑地看了芬格尔一眼任不明白这金发碧眼的洋人加以如此接地气任倒是边上那个穿西装的中国男孩任浑身上下透着精致的疏离感任气质上更像外宾。
骑警姑娘在芬格尔的地图上指了指:“沿着这条路直行住到前方第掌个路口右转就能看到了任有什业需要请随时找警察!”
“太有需要了!我们人生地不熟任整啥啥不懂,没有人民警察任那是两眼瞎……”芬格尔说着就摸出手机来。
路明非一把把手机抢了企去:“谢谢你同志!有需要我们会丞热线电话的!”
大摩托载着骑警姑娘远去了任芬格尔望着那窈窕的背个长叹一声:“我真不是要並警察同志的微信任合个个都不行?”
他转仚身任冲着比亚迪嚷嚷:“师妹!换个衣服要那业久业?要不要帮忙?内衣尺寸还合适业?不合适师兄去帮你换啊!”
车率丞开任诺诺跳了下来任呈眉津目:“芬格尔!你这审美是给狗吃了业?我什业年纪了任还穿这种衣服?”
芬格尔居窜给她买了一身JK制服任象牙白的修线衫外搭深蓝色外套任下身是暗红色的格子短裙、黑长袜和方头小皮鞋。
“JK制服怎么了?显年轻不好么?”芬格尔围着诺诺转圈,“把你中等偏 上的身材提升到了,上等水平。”
“我中等偏上的身材?”诺诺怒极而笑,“别拿 你们南美大陆的审美来评价我,追你的金卡戴珊去。
她嘴里吼得凶,但心里还是有点虚,金色鸢尾花岛上她除了游泳基本没什么运动量,确实长了些肉。
“这里又没人认识你,先将就一下?”路明非在旁边帮腔。
“我穿着这身跟着你俩,你俩就不怕警察再来问话?
“警察还管你穿什么衣服?
“警察会怀疑你们拐卖少女!”诺诺对着后视镜整理裙摆。
“切!”芬格尔和路明非不约而同地说。
诺诺整完了裙摆又整头发,最后表示自己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这套衣服。
芬格尔立刻递上一包臭豆腐:“给你加 了双倍的辣酱,包你过瘾!
三个人并排靠在比亚迪上,边吃边聊。
“我们现在都上学院的通缉名单了吧?你们还敢回家探亲,胆够肥的啊。”诺诺问。
“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芬格尔不以为然,“执行 部肯定不会想到我们敢回路明非的老家。
“EVA能监控全世界范围内所有人的行踪,你瞒得过执行部瞒得过EVA?”
芬格尔从裤兜里摸出三本护照来:“ 虽说EVA监控着整个互联网,但她追踪人的手段无非就是监控你的邮箱、手机号码、信用卡和出入境记录。我已经修改了我们的出入境记录,EVA会 查到我们去了加勒比海上的个岛国,那里的居民才几万人,却发放了几十万张护照给外国人,号称逃税天堂。EVA会推算出我们在那里更换了护照,然后前往第三国。’
诺诺翻看那些护照,护照上的名字分别是路小川,朴芷雨和张发财,由圣基茨和尼维斯联邦签发。
芬格尔又说:“这时候她就会启用人像比对, 这个世界上有数百亿颗摄像头,我们被任何一个摄像头拍到都可能会被EVA放出的电子爬虫找到。很快她就会在阿根廷发现我们的行踪,一座叫乌斯怀亚的小城,你俩在-家便利店里买啤酒的时候被拍到了侧脸。那段视频是我修过的,很模糊,你俩的爹妈都认不出来,但人工智能会100%相信那就是你俩。乌斯怀亚号称世界最南端的城市,前往南极的船总是从那里出发,EVA会很容易地联想到你们是想从那里前往南极。南极有好几座废弃的科考站,我们可以在那里躲上几年都不被发现。
然后我们就得辛苦执行部的兄弟们去南极公费旅游了,逛完南极洲,至少几个月过去了。但我们还是要小心别被监控设备拍到脸,尽量少用电话,EVA记得我们的声纹特征。
“这么详细的逃亡计划,应该不是你临时做出来的吧?“诺诺说, “莫 非是你提前给自己准备的?你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
“倒卖了学院存在古巴的一笔黄金,也就几千万美元,要是成功套现我现在已经退休了。
“行吧兄弟,那我们从哪里查起呢?去公安局查楚子航家的户口本?还是去街道办事处问老奶奶?
“当然是仕兰中学,那是路明非的母校也是楚子航的母校,江湖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怎么也会留下些痕迹。
“楚子航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你不知道楚子航,就像看篮球的没听说过乔丹。”路明非说。
“谁是乔丹?”诺诺问。
路明非拍拍她的肩膀:“没 关系的师姐,反正你也不知道楚子航。
“我们把楚子航的人生分为前后两段,自从他进了卡塞尔学院,就是打开了人生的新大门,进了新世界,既然新世界里找不到他的痕迹,我们就从旧世界里找。”芬格尔说,“如果真 有能群体催眠的超级言灵,它也未必能覆盖到所有认识楚子航的人,既然路明非没受影响,那也许还有其他人没被影响。’
诺诺沉吟了片刻,白王系言灵中最适合用来群体催眠的是‘娑婆世界” ,但白王后裔本来就少,也没听说过近代有人能掌握娑婆世界这种高阶的精神类言灵。就算真有那么隐世的高手掌握着娑婆世界,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楚子航删除?又是为什么单单漏掉了路明非?卡塞尔学院里强者如云,如果路明非能免疫,那有的是能免疫的人。还有路明非记忆里那个古怪的、穿着尸衣的影子,那个影子代表着楚子航在路明非心里的形象,并不像路明非自己说的那样,而是个非常扭曲的东西。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边走边看吧。“诺诺舔舔嘴唇,‘ 芬格尔去给我买瓶水, 这臭豆腐又辣又咸。”
“又辣又咸你还不给我剩两块?”芬格尔哼哼,“别摆 您有钱人的谱行么?使唤人的时候,请先把小费砸在我脸上!”
“大爷您可是把我从修道院里抢出来的!我一一个侍奉上帝的修女!穷得只剩下一颗虔诚的心了!”诺诺摊摊手。
三个人溜达着向着仕兰中学走去,诺诺和芬格尔走在前面,路明非啃着臭豆腐殿后,望着他们的背影。
洒水车从一旁经过,溅起一人高的水雾,阳光在烟尘和水雾中晕开,诺诺转着身躲避,裙摆像是一朵忽然绽放的太阳花。路明非不由得回忆起当年上学放学的日子,仕兰中学的女生们也都穿着类似的格子裙蹦蹦跳跳,起落的裙摆牵引着男生们的视线。那时候的街道远比现在狭窄,街边是各种各样的小商店,卖各式各样的零食和动漫周边,地下室里藏着男生们喜欢的网吧。当时路明非的梦想之一就是 有足够的零花钱,能在这条街上随便地玩,想买什么买什么。
他们转过一个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城门楼子,斗拱飞檐描金画彩,贴着晶晶亮的瓷砖。门前立着两座汉白玉雕塑,左男右女,左边的男孩手里托着个航天飞机模型,右边的女孩举的是个卫星模型....城门楼子上还写着字,“Shilan Junior & Senior Eclusive School”。
路明非目瞪口呆,他知道那是仕兰中学,却不是他记忆中的仕兰中学,而是一座来自平行世界的仕兰中学。那种感觉就像贾宝玉经过和家人的斗智斗勇终于成功迎娶了林黛玉,揭开盖头却是个胸口可碎大石拳头上可跑马的大汉,而且拿出的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就是林黛玉。
但细节上也有蛛丝马迹可循,Eclusive School是 个颇为英式的说法,意思是贵族学校,这个名字想来是老校长起的,老校长心心念念的就是把仕兰中学建成贵族名校,打造新时代的贵族精神。这话他在升旗仪式上讲过八百遍。
“兄弟那么平易近人,没想到居然毕业于贵族学校!”芬格尔长叹, “我这德国来的乡巴佬,跟你交朋友是高攀了。
路明非明知道他是随口瞎说,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也不敢确定这种巨大的陌生感从何而来,是时间造成的,还是这个世界真的扭曲了。
城门楼子两侧呼啦啦地飘着红色条幅,像是一幅巨大的对联:“庆祝市 重点涉外中学仕兰中学50周年校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