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D区最热闹的地段,十字路口立着一座黑色方尖碑般的高楼,表面贴满了黑晶玻璃,反光之强烈,旁边经过的人都后悔没戴墨镜出门。
高楼名叫黑太子国际金融中心,是本市龙头企业黑太子集团的产业,黑太子集团的本部也在这栋楼里。
顶层大厅的长沙发上,盛妆美人傲然端坐,身穿酒红色的裹身小短裙,脚蹬酒红色的细高跟鞋,酒红色的眼影酒红色的唇,整个人就像一杯艳而烈的醇酒。
屠小娇小姐,今年21岁,之前在韩国女团里领舞,去年在电视剧圈里出道,在经纪人的助推下,如今人称“中国的苏菲·玛索”。
她今天来到这里,是要拜见传说中的邵公子。可她已经在邵公子办公室门口的沙发上坐了足足半个小时,女秘书却一直说邵公子有些重要的事情,还请屠小姐稍等。
要是换作别人,屠小娇立刻起身走人。她可是“中国的苏菲·玛索”,习惯了机场有粉丝接机,动静有摄影师跟随,她所到之处,大家都会早早地开门迎候。
可邵公子不是一般人,要是能见邵公子一面,各路美人都会抱着“把牢底坐穿”的精神去等。
邵公子的真名叫邵一峰,黑太子集团的大少爷,典型的二世祖。
黑太子集团是邵老爹一手打下的江山,在前一轮造富运动中,邵老爹从一介村支书迅速成长为矿业集团的董事长,个人资产在十年内增值了几百万倍。邵老爹掌上只有这么个熊孩子,所以邵公子是板上钉钉的接班人。邵老爹也宠溺自家的大宝贝蛋,任他怎么胡作非为,邵老爹都笑眯眯地负责擦屁股。
邵公子本该快快乐乐地成长为一个纨绔子弟,但邵老爹偶然间读到一本书,叫《三代养成一个贵族》,这才意识到自己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心里还是当年那个村长。痛定思痛痛何如哉!邵老爹辗转反侧,痛下决心,不能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要去英伦!要上名校!要当贵族!
于是年仅七岁的邵公子被送往英国,从小学一直到读到伊顿公学。有了这段在海外摸爬滚打的经历,邵公子终于长成了和父亲不一样的人,他成了一个会说英语的纨绔子弟。
邵公子什么都爱玩,热爱影视,更热爱影视行业的美人。邵公子投资的都是大戏,只跟大导演和水灵灵的年轻女星合作。
屠小娇看中了邵公子接下来的那部大戏,为此决心放手一搏。今天她穿了裙摆最短的裙子,跟最细最高的鞋,来接受邵公子的面试。
秘书带着歉意的微笑来到沙发旁:“让您久等了,老板请您进去。”
屠小娇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昂首挺胸地踏入邵公子的办公室。门在背后无声地关闭了。
这是一间极其奢华的办公室,全套的阿玛尼家具,贵气的马鬃沙发,墙上挂着抽象派画作,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CBD区。穿着蓝色马甲和格纹西裤的小胖子靠在窗边,翻着一卷书,神色忧伤而隽永。
屠小娇心说哇噻,这什么路数?要泡我请直说!不用整这有的没的!当姑娘我是玩不起的人么?
邵公子在雨声中念诗:“我的心痛,困顿和麻木,毒害了感官,犹如饮过毒鸩,又似刚把鸦片吞服……屠小姐是吧?自己找地方坐,自己弄点喝的。”
邵公子根本不看屠小娇,喝口水接着念:“你!林间轻翅的精灵!在山毛榉绿影下的情结中,放开了歌喉,歌唱夏季!”
“哎!一口酒!那冷藏在地下多年的甘醇,味如花神、绿土、舞蹈、恋歌和灼热的欢乐!”
“我要一饮以不见尘世,与你循入森林幽暗的深处!”
这是邵公子诗兴大发的下午,也是屠小娇人生中最荒诞的下午,她穿着最高跟的战靴最性感的短裙,以身为饵单刀赴会,听投资方给她念了一刻钟的诗。
邵公子合上书卷,这才有空打量屠小娇,看得很细,目光在裹着黑丝袜的大长腿上流连了好一会儿,屠小娇这才恢复了点自信。
“屠小姐喜欢红色!红色是最正的颜色!”邵公子流露出嘉许之意,“我师姐也喜欢穿红色!”
屠小娇心说天地浩荡此何人哉?能把邵公子这样的花花大少逼得为她背诗?
“您师姐是您女朋友么?”屠小娇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没有,我俩是英国时候的同学。”话虽这么说,可邵公子显然很喜欢这个话题,赶紧拿了桌上的相框递到屠小娇面前。
两个身穿英伦校服的小孩相互搭着肩膀,八九岁的模样,女孩的神情比男孩还拽,感觉是两个小古惑仔。
“小学同学?”屠小娇有点蒙。
“毕业后师姐上了女校,大家就很难得见上面了,不过最近她正好来看我。”邵公子容光焕发,“她每次回国都来看我。”
屠小娇心说我也是个妹子!妹子妹子妹子!你跟伱师姐就算是神仙眷侣,你跟我炫个什么劲儿啊?
门被人撞开了,几个穿黑西装的小年轻兴冲冲地来到邵公子面前:“老大!查出来了!陈小姐有个同学正在住院!说是跟陈小姐很熟!”
邵公子拿起外套就走,一会儿楼下传来法拉利的轰鸣声,邵公子的车为首,马仔们的车在后,驶入正在降临的夜幕。
他临走连个招呼都没打,屠小娇默默地坐在雨声中,沮丧得想找个爱马仕包包钻进去。
秘书走了进来,带着歉意的笑容:“要是平时老板一定会邀请你吃晚饭的,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因为陈小姐回来了。”
“陈小姐就那么漂亮么?”屠小娇还没从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
“这得看跟谁比……可陈小姐不在的时候呢,老板的智商情商怎么也相当于二十岁的人,陈小姐来了,他就只有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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γ之春,第91次读档,任务还是失败。
路明非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晚上六点半,但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入秋了,白天越来越短。
病房里空无一人,这个时间病人们应该刚吃完饭,都在走廊里散步。
吊扇缓慢地旋转,路明非盯着它,心里复盘这一次的失败。任务进行到最后,他们的车被点燃了,车门锁死,诺诺想把他从车窗里推出去,他却懒洋洋地不想动,反正失败了就重新读档。可他忽然看见诺诺那张又惊恐又发狠的小脸,心里微微一酸,张开双臂就想拥抱她,诺诺惊讶之下扇了他一耳光说你神经病吧?接着车就爆炸了。
对他来说,游戏失败了大不了重来,可对每个游戏里的诺诺来说,失败了就彻底玩蛋。也不知道是他更惨,还是那些被模拟出来的诺诺惨。
“哥们你醒啦?睡得怎么样?”黑暗中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床边坐着个小胖子,蓝色马甲、格纹西裤,油头梳得整整齐齐,像一小块肥腻可口的红烧肉。
“我是你陈师姐的朋友。”邵公子摸出那辆法拉利的备用钥匙摇晃了几下,作为信物,“兄弟受苦了,我来看看你。”
他打开一罐啤酒,给路明非灌一口,自己也喝一口,俨然是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邵公子此来是有目的的,小学毕业之后他跟诺诺就见过两面,有时候夜深人静忽然酒醒,怀念伊人抓心挠肝。
他虽然满肚子花花肠子,但婚姻大事上并不随便。邵老爹也说年轻人外面多玩玩不算大事,但老婆是登堂入室的人,你得娶你觉得这辈子都值的那个人。邵公子把自己认识的女孩盘点了一遍,觉得没有一个比得上陈墨瞳。他要是娶了别的女人,他在外面玩老婆在家跪求,他都不一定回家,可要是能娶陈墨瞳,他愿意回家跪着。
可诺诺如今的生活,邵公子知之甚少,她两次来找邵公子都是借车用,邵公子问来问去,只知道诺诺有个意大利贵族男友,当时就五内俱焚,手边有颗核弹,他能把意大利炸了。
探听到这次有两个同学陪诺诺回国,邵公子就想来问问那个意大利男友的背景,君子不打无准备的仗,他准备跟那个意大利男人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