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些城市背面的镜头
C市《城市早报》2月6日所载新闻节选:
…鉴于杨某取得枪支时不满14周岁,不构成犯罪,且没有别的直系亲属,C市公安局决定将杨某送至C市少年犯管教所执行收容教养…
周老师死后一个月,姜德先与妻子协议离婚,名下所有财产交割给其妻。三天后,姜德先的前妻和女儿移民新加坡。
一星期后,谭纪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静静地死去。翌日,姜德先和曲蕊来到C市公安局投案自首。至此,教化场系列杀人案全案侦查终结,已移送C市人民检察院起诉。
C市的公路上,深夜。
方木驾驶着吉普车,不停地在大街小巷来回巡视着,每当看到年轻女孩的身影,他就放慢车速,看清后又重新加速。
手机在仪表盘上不停地震动、鸣叫,方木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屏幕,随手把手机扔向了后座。
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方木神色疲惫,目光却依然锐利、焦虑而执著。
C市某小学。黄昏。
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夜色正一点点吞噬着红土跑道和塑料草皮。校园东北角的秋千架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夏天坐在秋千上慢慢摇荡,空洞的眸子里一片漆黑,也无半点闪亮。他轻声哼着歌,曲调古怪,歌词含混,听起来更像一个梦呓者的喃喃自语。
忽然,他背后的阴影中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夏天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慢慢走过来。孩子穿着一件奇怪的制服,胸前印着少管所7526。
孩子摸摸秋千上粗重的铁链,转头冲夏天一笑。
“一起玩吧。”
(全文完)
后记
两个结局都呈现给读者朋友们,说老实话,我并不知道哪一个更好一些。恶之花已然开放,必然会结出恶之果。也许区别仅在于由谁亲口咽下而已。要对有些读者说声对不起,因为我讲了个悲伤的故事。它让人觉得压抑,觉得绝望,觉得无能为力。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又何尝不是如此——微妙而又不可预期。每个人都不知道下一秒钟向你走来的,究竟是贵人还是命中煞星。在漫长的一生中,在那些可能改变命运的分分秒秒,我们,真的敌不过彼此的心血来潮。
所以,我真诚地希望每个人都能够与人为善,彼此原谅。别吝啬微笑,别硬起心肠。让每个与你擦肩而过的人,都记得你伸出的温暖的手。
方木会继续寻找亚凡,邰伟会继续在奔跑中拔出手枪,边平会继续面对那些失常的面孔,二宝会继续自己的猜拳游戏。那么多身负重压的人都在倔强地追寻理想,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悲伤。悲伤也是一种力量。
谢谢大家。
心理罪之暗河 作者:雷米
简介:在那阳光不曾照射过的地方,有一条寂静的暗河,在这条河里,流淌的是暴力,鲜血和绝望。当一个人心中充满了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
别说你无辜,当你在黑暗中选择成视而不见的盲鱼,你、我以及所有人,已经成为那黑暗的一部分。
公安局长亲手击毙杀害人质的劫匪,死者的尸体却不翼而飞。是骗局,还是更大的阴谋?
当红女星神秘失踪,绑架者寄来的不雅影像暗藏玄机。千钧一发之时,如何破解那阻止灭顶之灾的密码?他,是携手并肩的战友,还是心怀不轨的豺狼?
测谎仪前,老友叙旧瞬间变成斗智的战场;日夜轰鸣的冰柜中,是地狱般的景象;从未营业的浴宫里,除了站着死去的他,还有另一个微弱的心跳。荒凉寂静的山林里,绝望的呼救声只换来天地间心照不宣的沉默。
遥远神秘的村庄,有富足的生活和空虚的灵魂。拯救、追逐、杀戮、觉醒,统统在那幽深阴森的所在上演。谁在说谎?谁已背叛?谁在那一千五百度的钢水里怒吼?谁在万劫不复的绝境中反击?
从《画像》和《教化场》中一路走来的方木,是否注定会在命运的漩涡中,依旧选择善良、选择坚强?
你的脚下有一条暗自涌动的河流,当所有的人都沉默时,那骤然汹涌的咆哮,你听到了么?
序 圈套
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看右边这条狭窄的小巷,锁好车门下车。
小巷本来就不宽,又挤着十几家占道经营的摊贩。他一边费力地穿过那些廉价的手机链和毛绒公仔摊位,一边向两侧的店面张望着。终于,他在小巷中段一家名叫巴蜀烤鱼王的小店门口停下,仔细查看了招牌后,抬手推开了油渍斑斑的玻璃门。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店里生意冷清。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挂在门框上的电子感应器随着玻璃门的开启发出一声“欢迎光临”。老板娘精神起来,一边推醒在旁边打盹的女服务员,一边揉着眼睛招呼来客。
客人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空空荡荡的餐厅,说道:“我订了桌子。”
“哦。”老板娘翻看着手里的小本子,“邢先生对吧?”
客人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七号桌。”
女服务员引领客人来到桌前坐下,摊开菜单说:“先生您是现在点菜还是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再说。”客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菜单上,而是上下打量着桌子上的一个圆形物件。
“本店的特色有巴蜀烤鱼、酸果白梨…”
“等一会儿再说。”客人的声音不高,却不容置喙,“先给我来一杯酸梅汁。”
女服务员撇撇嘴,收起菜单走了。
客人拿起桌子上的物件,那是一个推测星座运势的小玩具,粗劣的塑料外壳上印着十二个星座,每个星座下有一个投币口,投入一元硬币,就会从下面的小孔里跳出一个纸卷,上面写着本月的运势、幸运数字、幸运颜色等等。
客人笑笑,自言自语:“这臭小子,还挺会玩。”说罢,他掏出一元硬币塞进狮子座的投币口,拉动摇杆。“噗”的一声,一个小小的纸卷从小孔里跳了出来。
客人捏起纸卷,凑到眼前细细看着。纸卷被塞在一个细细的塑料管里,顶端塞着另一个更小的纸卷。客人把那卷小纸条挑出来,展开,上面是一行细小的字:城湾宾馆,624。
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十字,细细的,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会被忽视掉,他一下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女服务员端着酸梅汁走回七号桌,客人却已不知去向。桌上留着十块钱和塑料管里那个没有打开的纸卷。女服务员嘟囔了一句“怪人”,把钞票放进托盘里,想了想,好奇地拿起那个纸卷,抽出,展开。
本月灾煞星动,大杀入命
城湾宾馆位于城郊,不是星级,投宿者甚少,在这个季节更是显得冷清。他把车开到这里的时候,距离见面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坐在车里抽了根烟。
后视镜下的小挂件随风摇摆,一个女孩的照片镶嵌其中,笑靥如花。
腰里的铁家伙硬硬的,他轻轻地把它拔出来,放在手里细细查看。保养良好的六四手枪在午后的阳光下泛出幽蓝的色泽。他卸下弹夹,逐一检查子弹后,又推弹上膛。做完这一切,他觉得手心微微出汗。
是紧张么?不,不要,你应该感到畅快才对。他这样对自己说,然后,起身下车。
进门,穿过大堂,上电梯,一切正常。越接近624房间,他的心情就越发放松。然而走到门前抬手欲敲时,他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太不小心了。他皱皱眉头,心想待会儿一定要狠狠批评这小子。
房间里没人,洗手间里却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愈发不满,伸手在洗手间的门上重重地拍了两下之后,坐在靠墙的一张床上,随手打开电视。
几个胖孩子在屏幕上冲一堆花花绿绿的乳酸饮料傻笑着。他的目光落在电视上,却完全没看进去,脑子里是关于即将要做的这件事的细节:先确认对方的位置、人数…用枪还是不用…事后怎么解释动机?正当防卫或者…
他突然发现,竟有如此多的环节尚未确定——看来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哗哗的水声渐渐低下来,最后完全消失了。一条广告还没看完,洗手间的门就开了。
他板着脸抬眼望去,这一望,手里的遥控器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女人。
他愣了两秒钟,接下来的反应却不是闭眼,而是起身拔枪。
因为他看见女人的脖子正被一条毛巾死死勒住,毛巾的另一端,紧紧攥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人手里。男人矮身躲在女人的身后,既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到他另一只手上的动作。但是很明显,男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
女人满脸是泪,脑袋后仰,上身极不协调地向前挺着,显然,她的背正被什么东西顶着。
“求你…”她哽咽着开口了,“…救我。”
女人的脸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而变形,被男人看见裸体的羞耻让她想伸手掩住胸部和下体,后背传来的更加剧烈的刺痛感却让她不得不拼命向前挺胸,双手无力地上下遮挡着。
“放开她!”这意外的一幕让他乱了方寸,咔嚓一声扳下击锤,“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只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你放开她。”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小心地挪动着脚步,试图瞄准那个男人,“有事好商量。”
男人始终沉默。没有讨价还价,就无法得知他的意图。
“救我…”女人的脸已经被勒得发紫,刚吐出这两个字,眼睛却突然睁大了。她的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见一段闪亮的金属物体从女人的左乳下破皮而出。
几乎是同时,男人推开那女人,转身拉开门跑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捅穿的女人张开双手向自己蹒跚走来。女人已经说不出话,满眼都是深深的绝望和祈求。刚迈出一步,她就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刀捅得干净利索,女人甚至没有来得及流血。但是他清楚,女人的心脏已经被捅穿了。
来不及多思考,他咬咬牙,跨过女人还在痉挛的身体,提着枪追了出去。
杀人者并没有试图逃出宾馆,反而沿着楼梯一路向上飞奔。
他紧随其后。突如其来的杀戮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会有个女人在房间里?持刀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杀死她?无数个问号让他一时失去了思考和辨别的能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凶手逃掉!
在每个转角,他都要举枪四下扫视,确认没有埋伏后才继续大步追赶。这本来应该逐渐拉开他和凶手之间的距离,然而凶手似乎也没有继续逃跑的想法。当他猛然意识到头顶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的时候,抬头一望,看到凶手正气喘吁吁地站在上面的缓台上。
在那一瞬间,他可以肯定凶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然而,那神情很快就淹没在一心求死的决绝中。
紧接着,凶手张开双臂,完全暴露出胸腹,双手高举过头——用一种极其愚蠢的姿势,向他猛扑下来。
他只看到男人的手中寒光一闪,就本能地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