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坐牢的话就闭嘴。”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揭发作品被窃的事,就得觉悟自己潜入日高家、想要杀害他的事也
会跟着曝光。
有好几次,我想跟警方自首,顺便告诉他们《死火》抄袭我的《圆火》。实际上,我甚
至已经拿起话筒,想打电话给当地的警察。
不过,我还是放弃了。当然,我害怕以杀人未遂的罪嫌被逮捕,但更教我害怕的是,初
美会被当成共犯牵扯进来。日本的警察都很优秀,就算我坚持全是我一人所为,他们也会追
根究柢找出证据。没有她的帮忙,事情怎能顺利进行?不,在这之前,日高就不会放过她。
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无罪开脱。虽然我每日深陷绝望深渊,却依然希望只要初美过得幸福
就好。看到这里,警方一定会苦笑地想,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我承认,我是自我陶
醉了点。可是,若不是这样,我怎能挨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那段时间里,就连初美也想不出话来安慰我。有时她会趁着日高不注意的时候打电话过
来,不过,电话两头除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外,我们能说的也只有哀伤、无意义的话语。
“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他竟然把你的作品……”
“没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觉得对不起你……”
“与你无关,只能怪我太蠢了,自作自受。”
就是这样。就算和心爱的人讲话,也无法让我开朗起来。我感到无比绝望,情绪荡到谷
底。
讽刺的是,《死火》一书大受好评。每次看到报章杂志谈论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心如刀
割。作品获得肯定,让我觉得很高兴,但下一刻,我就跌回现实——被褒扬的人不是我,而
是日高。
他不但因此成为话题人物,甚至还获得颇具公信力的文学大奖。当他志得意满地出现在
报纸上的时候,你可以想像我有多懊悔吧?好几个夜晚,我失眠了。
就这样,我郁郁不乐地过着日子,有一天,玄关的门铃响了。透过门孔向外望,我的心
脏突然猛烈地跳动,站在那里的人竟是日高邦彦!自从我闯入他家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碰
面。那一刻,我想假装自己不在家。我恨他窃取我的作品,但另一方面,却也对他感到愧疚
。
逃避也不是办法,我心一横,打开了门,日高挂着浅浅的微笑站在哪里。
“你在睡觉吗?”他问,因为我穿着睡衣。这天是礼拜天。
“不,我已经起来了。”
“是吗?没吵到你睡觉就好。”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内窥探,“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想
跟你谈谈。”
“好是好啦,不过屋里很乱。”
“无所谓,又不是要拍艺术照。”
成了畅销作家,拍照的机会也多了是吗?何必来此炫耀。
“倒是,”他看着我,“你也有话想跟我说吧?肯定有很多话。”
我沉默不语。
我们往客厅的沙发走去,日高好奇地四处打量。我有点紧张,不知哪里还留存初美的痕
迹。初美的围裙已经洗好,收进柜子里了。
“就一个单身汉来说,你这里还蛮整齐的嘛!”他终于说话了。
“是吗?”
“还是……有人会过来帮你打扫?”
听到这句话,我不自觉地看向他,他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冷笑,显然地,他是在暗示我
和初美的关系。
“你说有话要谈,是什么?”我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催促他赶紧表明来意。
“唉,干嘛这么心急?”他抽着烟,聊起最近轰动一时的政治贪渎事件。这样慢慢地戏
弄我,他肯定觉得很有趣吧?
终于,我的忍耐到达极限,正当我想要发作的时候,他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对了
,说起我那本《死火》……”
我不自觉地挺直背脊,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虽说凑巧,但我还是得因它和你作品的雷同说声抱歉。你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圆火
》……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
我双眼圆瞪,凝视着日高镇静地说出这话的表情。凑巧?雷同?如果那不叫抄袭的话,
干脆把这两个字从字典里删掉好了。我拚命忍住想脱口而出的冲动。
他马上接下去讲:“不过,光解释为凑巧似乎也不太对。怎么说呢?我在写《死火》的
时候,因为读到你的作品,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这点我无法否认。或许某些根植在潜意识
的部分,正好被你的作品给引发出来了。作曲家不是常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吗?自己在无意识
的情况下,竟然做出与别人相似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