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走不出来的孤独是种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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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拎着那口沉重的箱子从寰亚集团的厂区里走了出来,诺诺正提着枪跟一只渡鸦对峙。

渡鸦站在铁丝网上,嘎嘎地叫着梳理着羽毛,奥丁的渡鸦已经找到了他们,他们的行踪显然已经暴露,诺诺不知道该不该开枪,又怕枪声引来更多的渡鸦。路明非想也不想,抽出沙漠之鹰就把渡鸦轰飞了,把那口箱子丢进后备箱里,拉着诺诺上车离去。

他们从通往CBD区的出口离开了高架路,路过收费站的时候路明非甩手一枪,又把收费站里的死侍爆了头。

迈巴赫笔直地穿越CBD区,驶向老城区,路过时钟大厦的时候,路明非都懒得看一眼奥丁的虚影。

诺诺呆呆地看着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购物中心里灯火通明,货物陈列得整整齐齐,却看不见顾客和店员;红绿灯规律地闪烁,却不见其他车辆。

路明非在路边停车,带着诺诺跑进一间名品店。当年他的家乡还在起步阶段,国际大牌很少在这里开品牌店,于是出现了所谓的名品店,里面群英荟萃,什么牌子都有。仕兰中学里经常流传着谁谁被家里人带着去名品店里敞开了买、价签都不看的故事。

路明非从货架上抓了几件衣服丢给诺诺:“衣服都湿透了,换身新的,然后我带你去吃东西,饿着肚子我们杀不出去。”

诺诺目瞪口呆:“你怎么不说要冲个热水澡呢?我们还在尼伯龙根里!奥丁和他那帮手下随时都可能追上来!”

“师姐我刚才表现得是不是特别厉害?”路明非又抓了几件男装,“是不是可以放心听我的?”

路明非扶着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指指前方:“更衣室在那儿,我们抓紧时间。”

诺诺怀揣双手站在更衣镜前,打量着镜中那个娇俏又英武的女孩。路明非给她拿了一件黑红两色的连身裙,上身很像一件小礼服,但不规则的裙摆又显得颇为前卫,搭配高帮运动鞋和露手指的长筒手套。诺诺嘟哝着说这种都是我小时候穿的衣服了,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转来转去摆出各种造型,谁都喜欢十八九岁的自己,她也不例外。在尼伯龙根里她穿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对她品头论足。

她掀开帘子走出更衣室,路明非正端着两杯咖啡过来。他换了一件夏季款的薄西装,既不是雅痞的学生会主席,也不是当年的小衰仔,乍看还有点小帅。

“咖啡哪儿来的?”诺诺接过咖啡尝了一口,身体里的寒气被驱散了不少。

“外面有自动售卖机。”路明非几口把咖啡喝完,递了把伞给诺诺,“师姐你帮我打着伞,我去把轮胎换了。”

路明非有可能是诺诺见过的最麻利的修车工,他只用五分钟就给迈巴赫换了一只后胎,他把换下来的轮胎翻过来,指着一处很深的刮痕给诺诺看:“藏在车底的那家伙把我们的车胎给割了,这车是防爆胎,所以暂时没炸,但胎压已经降得比较厉害了。”

路明非接过诺诺手里的伞,把她送上副驾驶座,自己坐上驾驶席,看了一眼表:“老城区那边有家不错的餐馆,我们去那里吃吧。”

诺诺指指天空:“追兵马上就要来了,伱还有心情带我去吃大餐?就算是在现实里,厨师也下班了。”

群鸦在CBD区的上空盘旋,像是一个黑色漩涡,又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天空里盯着他们。

“不管跑多远它们都会盯着我们的,”路明非说,“我们按我们的节奏来,你不饿么?”

“那还是挺饿的。”诺诺点点头,“可我本来以为你会带我去吃烤冷面。”

迈巴赫驶出了CBD区,沿着莲花河边的林阴路开了几分钟,诺诺就看见了那座红砖结构的小洋楼,面河背坡,周边视野开阔,周围左右都是几十年树龄的大树。小洋楼的门前留了一盏孤灯,灯下是一扇老榆木质地的小门。路明非在门前停车,从后备箱里拎出那个黑箱子,又打着伞来到副驾驶座旁边接诺诺下车,体贴周到得像个服务员。

诺诺跟着他走进那扇小门的时候看见旁边钉着一块很简约低调的木牌,Aspasia,应该是这间餐馆的名字。

屋顶上的枝形吊灯亮了起来,照亮了这个敞亮的空间,诺诺惊讶于这种城市里还有那么优雅低调的餐馆,和仕兰中学那豪气的城门楼子共存在一个世界里。四周全都是落地窗,左手是水景右手是山景,老榆木地板被打磨得油光锃亮。餐桌也是老榆木的,桌上铺着亚麻色的桌布,摆放着纯银的餐具。屋子正中央竖着半截木船,船首直通屋顶,那是件真正的老东西,被设计师别出心裁地当成了酒柜来用。

路明非拉开椅子让诺诺在枝形吊灯下方的餐桌边坐下,去木船酒柜那里摸了瓶酒回来,竟然是一瓶1989年的红颜容。他给诺诺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让她先喝着,自己就奔厨房去了。诺诺也不做声,冷眼看着他跑前跑后。不一会儿路明非端着两盘煎鹅肝回来了,两面焦黄,还撒了黑胡椒和用番茄酱调的烧汁。

路明非在诺诺对面坐下,在自己的大腿上铺好餐巾,拿起酒杯凑到鼻端,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惜这酒了,来不及醒了。”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蝎式冲锋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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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一手端着冲锋枪,一手端着酒杯:“你来过这里,对么?我不是说这间餐馆,是说这个……世界!”

“怎么看出来的?”路明非似乎并不意外,“边吃边说,鹅肝凉了就不好吃了。”

诺诺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用餐刀切了一块鹅肝送到嘴里,然后又把酒杯端了起来。

“就不提你那个鬼上身的模式了,还有那支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火箭筒。你从货架上拿衣服的时候,看都没看就拿对了我的号,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码的裙子?你懂车我也懂车,你凭屁股坐就知道哪只轮胎的胎压不对?你那是豌豆公主的屁股么?还有你那个住在厂区里的什么父辈。你掌握这个世界的所有情报,你的所有行为都是反复演练过的,精确得不能再精确。除了我盘子里的这块鹅肝,你把它给煎老了。”诺诺缓缓地说,“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你最好给我一个我信得过的解释,不然我真的会开枪。”

“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我俩共同的一个梦,你会信么?这个梦境我来过很多次,你也来过很多次,但是梦境结束你会忘记,而我还记得。”路明非完全不回避她的目光,态度非常诚恳,“你把枪放下赶紧吃,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都跟你说了煎老了。”诺诺依旧端着枪,“你这些话真像是疯子的呓语,可我居然觉得是真的,你接着说。”

“这个梦会在十二点结束,十二点整的时候我们中会有一个人死,所以我做每件事都得赶时间。”

“应该是我吧?我在你面前死了多少次了?”

“很多次,数字不重要,但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带你杀出这个梦境的,你相信我。”

“那你不忙着想办法救我,却带我来吃烛光晚餐?难道是憋着坏想跟我表白?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就肆无忌惮了?”

路明非窘了:“也是也不是……师姐你的能力是侧写,这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啊,还表白什么……”

“这件事咱俩一起经历过很多次,可之前的回忆我都没有……你跟我表白过多少次?”诺诺的长眉挑起。

“哪儿敢啊?这个梦里我也没表白什么,好赖话都是师姐你说的啊!”路明非哭丧着脸。

“那你搞这仪式感干什么?节省时间的话,烤冷面不香么?”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因为在前一次的梦境里,我们实在没路走了,我就带着另一个你去看了半部老电影,看着看着她说饿了,要是有宵夜吃就好了,但直到钟声响起我也没来得及给她找到吃的。我问过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喝点红葡萄酒吃顿正正经经的饭。”

“你刚才说她,在你看来她跟我是不一样的,对么?她已经死了,而我就要死了。你就像玩游戏的人,我们都是你游戏里的NPC?”

路明非无话可说,γ之春里的诺诺也是如此犀利,仅凭这么几句聊天,她就隐约猜出了真相。

诺诺喝了口红酒:“你是整个混血种世界都忌惮的大人物,我只是个路人少女,为什么死的人却是我?”

“师姐你这路人少女的人设好像不太对吧?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就是执行部的一个高级打手。”

“我已经退出混血种的世界了,身份地位再高也没个鸟用,但你不一样,你会影响世界的未来。”

“你的锁骨下面有个眼睛形状的伤疤,”路明非说,“不信你自己看看。”

诺诺拉开自己的领口看了一眼,脸上微微色变:“见鬼!要不是在这种环境里聊,我肯定会以为你是个偷窥狂。”

“那是昆古尼尔的道标,昆古尼尔一旦在某人身上种下了道标,就必然取走那个生命。我得帮你找到解除那个道标的方法,或者阻止昆古尼尔发射。但你也知道那是一件因果律武器,所以这事儿挺难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有人告诉我还是有办法的,我可以反复进入这个梦境找办法,就算那个办法藏得再深我也能给你找出来。”路明非说,“师姐你信我。”

诺诺凝视着他的眼睛,凝视了很久。她忽然放下了枪,对着路明非举起酒杯,路明非愣了片刻,举杯跟她碰了一下。

两个人放下酒杯,风卷残云般扫荡着盘中的食物,像是两个还没来得及去投胎的饿死鬼。

那点东西两三分钟就吃完了,两个人靠在餐椅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摸着肚子。

诺诺看了一眼壁上的挂钟:“还有不到半小时了。既然死到临头了,也没什么话不能说了,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可以问,”

路明非抓抓头:“我没什么问题啊,我就是带你来吃饭的,可惜鹅肝还没煎好。”

诺诺默默地喝了会儿酒:“我俩第一次见的时候,你是个笨蛋。你得明白,没有女孩会喜欢笨蛋的。虽然这话很残酷,但谁的人生是拿来做慈善的呢?”

路明非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我懂的我懂的!师姐你那时候都跟恺撒在一起了,我以前是不懂事瞎幻想。”

“跟他没有关系,我只是说我不喜欢你。如果我喜欢你,也没谁拦得住。”诺诺双手抱怀,“其实有时候我还挺讨厌你的。”

“我我我……我那么多坏毛病,你讨厌我也很正常。”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但我能不能问问……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特别差劲?”

“那倒没有,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特别像小时候的我。可我就是因为讨厌小时候的自己,所以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有的时候,我也很讨厌自己,可我想要改变自己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

诺诺点了点头:“你如果把我当成芬格尔那样的兄弟,对我来说很轻松很多。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会在的,但我不想跟你同病相怜,我不敢再得孤独那种病了。”

路明非失笑:“孤独要是算病,那我早都久病成医了,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治。”

“孤独本身不是病,但如果你没法从自己的孤独里走出来,那就是病了。”诺诺轻声说,“记得我说的话,总有一天这世上会没了能照顾你的人,最后还得靠你自己。”

按照眼下的故事线,不久之前他们才离开圣心仁爱医院,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时候,诺诺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路明非心中触动,觉得诺诺似有所指,现在想来,诺诺真的就是有所指。那是告别的预演,虽然他们还有时间,可是再长的假期也会有结束,这件事诺诺和路明非都清楚,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勇敢一点,好好照顾自己。”诺诺站起身来,走向那扇开着的门。

门外狂风暴雨,黑暗中群鸦嘶鸣,黑影们已经来了,它们只是还没找到方法渡过那条因为暴雨而湍急起来的莲花河。

“师姐你干什么去?”路明非问。

“我去看看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诺诺没有回头。

路明非凝视着她窈窕的背影,她的肩头上浮起绿色的说明文字,“陈墨瞳(伪):身高:170cm;体重:49kg;三围:B34-W24-H34。”

她的裙摆在风中急振,像是随时会折断的鸟儿的尾羽。

路明非一直没明说这是个游戏,就是怕她伤心,她不是真正的陈墨瞳,而是以陈墨瞳为素体复制出来的第108号NPC,是一件即用即抛的伪品。还有些别的事他也骗了她,游戏中类似表白的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光是在Aspasia就说过两次;他俩也不是第一次吃夜宵,之前路明非带着不同版本的诺诺去吃过海鲜大排档和烤冷面。这个尼伯龙根里有着奇怪的人情味,店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但能在冰箱里找到食材,煤气炉也能点着火。这几天里他的厨艺飙升,已经能做出几道像模像样的快手菜了,可惜还是没能把鹅肝帮她煎好。

“喂,师姐,”路明非说,“别放弃啊,还剩十五分钟呢,我们再试试,谁说这一次我们会失败呢?”

108号转过身来,歪着头,从头到脚打量路明非,忽然笑了:“救一个NPC么?还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像你师姐的东西死掉?”

“你就是我师姐。从今晚的10点23分,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你一直都拿我当你师弟,那我当然得拿你当我师姐。”

路明非站起身来,从餐桌下面拎出了那个从寰宇集团里带出来的黑箱子,打开来,满箱都是重武器。

“带我来吃这么有仪式感的饭,说完了这么沉重的主题,最后还是带上家伙去玩命?”108号的眼睛闪亮。

“是啊,玩命这方面,我可是专家。”路明非抓起酒瓶,把残酒全部倒进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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