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那位女士的手术就在餐厅里展开,医生们熟练地给这位按理说已经死了的女士戴上氧气面罩,注射药物,借助内窥镜帮她缝合心脏上的伤口,再用心脏起搏器帮她恢复心跳。姜老爹面对那块带血的牛排,可别说吃了,刀叉都握不住,只觉得自己莫非在梦境中?这些医生缝合那位美丽绝伦的女士,就像裁缝缝合一个玩偶。古书上所谓“生死肉白骨”对他们来说很轻松,他们想留的人,牛头马面都带不走。
片刻之后,那位女士再度睁开了眼睛,自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洁白如玉的后背上仍然可见血色的刀疤,但行动自如,一点都不像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人。她请姜老爹试着触摸自己背后的伤疤,甚至可以把餐刀刺进去,看看那是真的伤口还是魔术。姜老爹真的试了,他说他相信那个伤口直通女士的心脏。
女士用诗歌般的声音对姜老爹说:“对我们来说,死亡未必是生命的尽头,世界也不是你眼中的模样,那是螺旋状的命运的长廊,我们手拉着手在雕花的柱子和青铜的拱门之间旋转,深入地狱,高至天国,每声舞步都是一个世界破碎的声音。”
姜老爹彻底地被这个女祭司给震住了,或者说在那个神秘组织近乎通神般的力量面前折了腰。
真正的谈判这才开始,女士说组织非常看重姜菀之,不仅愿意花费天价的医疗资源去抢救她,还会倾注资源培养她成为最出色的混血种,吸纳她成为组织的一员。但组织的好意不是无偿的,成员们被要求绝对地忠于组织,随时准备奉献一切。女士说如果不踏出这一步,就算姜菀之还活着,人生也只是寻常,可踏出了这一步,她就会走向无尽的辉煌之路。命运已经为姜菀之打开了这扇门,就看她的监护人姜老爹要不要把她送进门里去。
两名黑衣律师来到姜老爹身边,递来条文繁复的法律文书,姜老爹不仅签了名,还按照他们的要求咬破手指摁下了指印。
如此这般,姜老爹和自己都不了解的神秘力量签订了契约,他献上了女儿的遗骨,换来组织郑重的许诺,在姜菀之18岁那年,组织会还给姜老爹一个活生生的女儿。
姜老爹返回中国之后才有点清醒过来,心里也是懊悔的。虽说女儿已经死了,可遗体也是宝贵的东西,怎么能交付给陌生人呢?那天夜里见证的奇迹会不会是骗局?那个组织是不是贩卖人体器官的?或者他们想要小女孩的遗体去配冥婚?不过英国人应该没有配冥婚这个风俗,而且租下白金汉宫来骗一个小姑娘的遗骨,成本似乎也太高了。
姜老爹把这些事都藏在心里,没敢给姜夫人说,制作了一个姜菀之的牌位每晚上香。尽管觉得自己被人骗了,可真到姜菀之18岁生日那天晚上,姜老爹还是很紧张地留着家里的门没锁,风雨之夜,姜老爹一遍遍地擦拭着姜菀之的牌位祈求奇迹。姜菀之居然真的回来了,变成了懂事的大女孩,高高瘦瘦,拎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进门就叫爸妈。姜夫人以为自己见鬼了,当场就晕过去了,姜老爹却知道是契约生效了,立刻把姜菀之带去祠堂里询问。
姜菀之说自己也不知道组织怎么救活自己的,醒来的时候她全身上下插了不同颜色的管子,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组织对姜菀之极好,在她身上倾注了很多资源,她十八岁之前一直在英国接受精英教育,说是高中毕业,但其实她有两个学士学位,艺术方面的段位也很高。十八岁那年,组织通知姜菀之说可以她自己决定去留了,她把其他东西全丢了,带着内衣内裤就跑回中国了。
她那些混血种同类都愿意留在英国,他们为自己的身份骄傲,热衷于为组织奉献,争取组织中更高的位置,姜菀之却始终渴望着回到当年的生活。
组织没有阻止她,甚至没有挽留,只是提醒她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组织会派人去找她,如果那天真的来了,姜菀之仍要尽她的义务。组织再造了姜菀之,她的人生属于组织。
我问起姜老爹那张结婚照的事,姜老爹说姜菀之从未跟他说过自己在英国订婚或者结过婚。姜老爹一直觉得姜菀之心里有个人,是因为她对身边的青年才俊丝毫不上心,偶尔姜老爹见她蹙眉远眺,猜她心里是不是记挂着某个人。姜老爹撒泼打滚要她带个男朋友回家,是希望她能顺势忘记英国那边的人和事,没想到姜菀之也不抗拒,转天就把我领回了家。
我说难道这个组织要求姜菀之尽忠的方式是要她嫁给赵旭祯?这听起来也有点扯,感觉像是东吴帮着刘备一起抗曹,还陪上了孙尚香……我虽不喜欢赵旭祯,但我承认他的优秀,一般女孩谁不幻想有那种集霸气和贵气于一身的丈夫?这还用得着强迫?赵旭祯对姜菀之也是真好,买下了半个阳澄湖作为聘礼,只博得姜菀之”谢谢”二字,他也不气恼。
他在船上跟我说的那番话好像是真的,他说他是带着诚意来的,他这种身份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跟女孩走进教堂。换而言之姜菀之在他那里就是妻子的待遇,而苏珊娜空有名模的身段相貌,只配当个工具人……在他们的那个世界里,姜菀之的身份居然那么高?
姜老爹说这他就不知道了,姜菀之每次提到这个组织也都是云山雾罩的,可能是组织的纪律不允许,也可能是她怕吓到老爹。
姜老爹说:“当初是我把女儿给卖了,如今我不把她救回来,我死后都没脸去见她妈。办婚宴不敢叫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说:“我也得把事情查清楚,凭什么赵旭祯一来我就得被扫地出门?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这时候赵满堂把药罐子端了上来,当着姜老爹的面筛出一碗漆黑漆黑的药汤,药味刺鼻,蒸汽居然是暗红色的。
我长年经手中药材,一闻就知道这碗药汤里用的几味主药都是剧毒,这碗药汤能毒死一大家子人!
我说岳父你这方子哪来的?这是虎狼药啊!姜老爹说:“人要不敢吃虎狼药,又怎么能变回虎狼?”
姜老爹让赵满堂关闭了所有的窗户,仰头喝干那碗药,在黑暗中静坐,像尊石雕似的。
片刻之后他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正要上前抢救,却被姜老爹以强硬的手势阻止了,他痛得龇牙咧嘴,眼角嘴角都忍不住地抽搐,可他同时又狰狞地大笑,好像这是一件很爽的事。从肢端开始,他的关节依次爆响,响声汇聚到丹田部位,接着竟然连脊椎骨也像爆响起来,最后一声响来自他的颅骨顶端。他原本痛得直哆嗦,忽然停下,仰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姜老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眼里好像蕴着神光,他说:“好!喝了这碗毒,我总算是睡醒了!”
片刻之间,姜老爹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观感上至少年轻了十岁。他端坐在那里,目光锐烈,不怒自威,再也不是那个摇着芭蕉扇爱串门的乐呵大爷。
我学过医,自然不会相信世上有什么药能让人瞬间回复青春,就问姜老爹这是怎么回事。
姜老爹说这其实才是他的真面目,他年轻的时候性情激烈,好勇斗狠,为非作歹,在昆山的名声很坏。姜家的蟹庄就是在他手里做起来的,生意比现在还好。道上混的兄弟来得很勤,简直是过江之鲫,来了之后菜单都不看,点最贵的套菜,开最好的酒。这是敬重道上大哥,捧大哥的场。姜老爹的母亲觉得儿子心地其实不坏,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可能是一种精神病,于是到处找大夫来看姜老爹,大夫们也都说姜老爹有点不对劲,却没有人能瞧出病因。
某天一个中医大夫来看了看姜老爹,大为震惊,说这是亢龙有悔之相,放任下去恐怕不得高寿,于是给姜老爹开了一剂药,要他定期服用。姜老爹服药之后性情大变,不再喜欢与人争斗,但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白天也是半梦半醒的。那位医生说,药物的作用是收缩血管,把姜老爹控制在不那么兴奋的状态下,但那位医生也说,姜老爹亢奋易怒的那种状态也不是病态,反而有时候能救命。如果姜老爹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那种状态,可以吃另一帖药,这就是虎狼药的来历。
虎狼药非常危险,有一定概率致死致残,好在姜老爹挺了过来。赵旭祯必定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力量深不可测,姜老爹得以最强的状态迎战。
这时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金正锡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在姜老爹的对面一屁股坐下说:“是不是要去赵旭祯的婚宴砸场子?算我一个!”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金正锡给我看他手机上姜老爹的朋友圈,姜老爹又发了当年的那个大红喜字,配文是:“今晚我女儿再婚,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婿,居然连请柬也不给我老头子一张。我想腆着脸去观礼,不知有没有会开车的年轻人愿意送我一程?”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听者却能感觉到杀气四溢,金正锡立刻就明白了姜老爹要去砸场子,这热闹他是不能不凑的。
我说这件事可不好麻烦金总你,赵旭祯是拿外交护照的贵宾,我们闹了人家的婚宴,警察来了会拘留的。
金正锡横了我一眼说:“指着你有用么?我要是姜菀之老公,赵旭祯现在已经被我揍成猪头了!就算110带走我,我也让120带走他!我跟菀之青梅竹马,我敢说菀之嫁给那姓赵的孙子是不会幸福的!我这是帮菀之,不是帮你,你没资格拒绝我!她姜菀之看不看得上我是一回事,我金正锡在她心里算不算个男人是另一回事!”金正锡越说越大声,情绪很激动。
我忽然想起我婚礼上嚎啕大哭的哥们就是金正锡。原来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小时候一起玩的,想来他是惦记了姜菀之很多年,可嘴上不肯认输,非要贬低姜菀之是没开过的二手车,何苦呢?
姜老爹问金正锡带家伙了么?金正锡说他的兄弟们马上都来,每人一根甩棍,淘宝上买的,不算凶器,但揍人绝对好使。
没过多久,“赵旭祯敢问你哪天死”群里的兄弟们都来了,还带着各自的小弟,桥头小馆门口十几辆豪车封路,感觉像黑帮集会。
又过了片刻,工商联的副主席忽然推门进来,神情很严肃。大家面面相觑,我心说这怎么还没行动就走漏了风声?
副主席环视一圈说:“很好啊!大家都很有干劲啊!我来得急,没带家伙,有没有多余的甩棍?给我来一根!”
我赶紧说这不合适,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为非作歹的事不必亲自出马,何况打起架来我们也怕照顾不好您。副主席说他不来不行,但他来不是为了姜菀之,而是为了姜老爹。姜老爹当恶霸那会儿,副主席是姜老爹店里的厨子,虽然做菜很难吃,但姜老爹从没想过辞退他。如今姜老爹重出江湖,他作为老兄弟得保驾护航。他叮嘱我们说下手别没轻没重,主要是打砸东西,先把婚宴搅合了,真想揍人也别打脸,赵旭祯毕竟是持外交护照的贵宾,事儿闹得太大上面会过问,最好昆山的事就在昆山当地解决,走到哪里咱们都有人。
一群人上了车,浩浩荡荡地沿着湖滨大道前行,路两边都是赶来看热闹的。我猜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是去干什么,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爱出风头的那几个在最前方开道,不断地鸣笛,我感觉他们很享受这个游街的过程,有种解放了这座城市的成就感,要有妙龄少女送上飞吻那就更完美了。
我可没有他们那么兴奋,我心里的阴影越来越重,总觉得有某种危险在悄悄地酝酿着,对于来自那个神秘世界的赵旭祯,我了解得还太少。
我们来到水产品批发市场,开路的几辆车停下了,金正锡跑到我的车旁,问我说:“小白!婚礼跟哪个酒店办?”
我心说卧槽!是你们喧宾夺主,舞着甩棍喊着号子领我一路走到这里来的,结果你们连婚礼场地在哪都不知道?
金正锡说这是你老婆的局,你不知道地方?我说有二婚邀请前夫到场观礼的么?
好在副主席是昆山有面子的人,收到了赵旭祯的邀请,他把请柬带来了。我翻开请柬一看,婚宴并非在任何一家酒店办,赵旭祯和姜菀之夫妇——什么狗屁玩意儿——恭请贵宾在我家新修的那个码头,等着汽艇来接。
一行人赶紧调转方向来到码头,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太阳开始落山了。请柬上说婚宴会在日落的时候开始,算起来还有一个多小时。
旁边的停车场上停满了豪车,奔驰宝马埃尔法都算普通,劳斯莱斯和宾利也不稀罕,看车牌竟然还有客人从北京上海赶来。码头上竖起了一座安全门,赵旭祯请来的安保团队负责维持秩序,即使你是手持请柬的客人,也得老老实实排队安检,之后才有资格登上前往婚礼现场的汽艇。我张望了一眼,码头上排队安检的人里有本地两家银行的行长,还有一位画螃蟹出名的国画家,市长要见这些人都得提前预约。那些我不认识的外地来的贵宾更是衣冠楚楚,想来非富即贵,几个身穿礼服的美女看着很眼熟,应该是屏幕上经常露脸的明星或者主持人。码头周围拉了警戒带,警戒带外面人海人山,都是没有请柬又想围观世纪婚礼的。
昆山自古至今怕是都没有这么体面的婚礼了,赵旭祯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堂堂正正地娶姜菀之,要当着全昆山人的面给姜菀之一个交代。对比之下我当年那场婚礼真是太简陋了,配不上姜菀之“昆山第一美人”的身份。
苏珊娜站在码头上迎宾,海蓝色的礼服裙配纯白色的高跟鞋,一头亚麻色的头发染成纯金色盘在头顶,气场大得跟新娘子似的,连那几个疑似明星的美女都被她压下去了。我猜这苏珊娜也不是什么弱女子,硬闯有难度,正跟金正锡商量要不要我们自己调几艘汽艇过来,悄悄跟着他们的汽艇去婚宴场地,姜老爹却翻过警戒带,坦荡地走向了苏珊娜。
我们这么大的车队开过来,苏珊娜应该早就觉察了,但她似乎并不担心,依旧得体地微笑着,跟那些贵宾寒暄,直到姜老爹来到她面前。
姜老爹先不说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苏珊娜打量了好几遍,连脚指头缝儿都没落下,苏珊娜作风开放,但被一个圆领衫大裤衩子加布鞋的大爷跟盯猪肉似的盯着看也怒了,贵宾在场她不愿口出恶言,但漂亮的眼睛里明显地流露出了杀气。
我急忙钻过警戒带跑上码头,想把姜老爹跟苏珊娜隔开。
姜老爹却示意我靠边站,说:“这就是脱光了送上门来你没睡的那个女人?有定力!配得上我们家菀之!”
苏珊娜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可听说这是姜菀之的爹,面孔微微抽搐,重新挂上了笑容。
姜老爹说:“怎么?我们可都是菀之的娘家人,我们俩去观礼,还要请柬么?”
我心说前夫算什么娘家人?苏珊娜也说姜老爹想去观礼自然欢迎,但新娘的前夫他们就不得不婉拒了。
姜老爹眯起眼睛说:“怎么?外国友人不给我姜大卫面子?你去昆山四处问问,谁敢不给我姜大卫面子?”
没错,姜老爹大名姜大卫,又洋气又豪侠的名字,但在昆山除了交警民警就没人叫他本名,跟本人形象太脱节了。
姜老爹从后腰抽出甩棍,劈头盖脸地朝苏珊娜打去,边打还边骂脏话,各种侮辱女性的词汇层出不穷。这下我才明白姜老爹说自己年轻时脾气暴躁压不住火是什么意思,敢情虎狼药并没有把姜老爹变成那种不怒自威杀伐决断的带头大哥,而是把他复原成了当年的恶霸流氓。
苏珊娜也不是好惹的,退步闪避之后从旁边的保安手里抽过一条警棍,跟姜老爹打得有来有往。
姜老爹那通乱棍看起来没什么章法,但胜在威猛,淘宝上买来的甩棍,到了他手里就像是秦琼的八面金装锏或者尉迟敬德的水磨竹节鞭,苏珊娜闪避轻灵格挡有力,考虑到她是在穿着细高跟鞋和紧身包臀裙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么精巧复杂的闪避动作,我不得不相信姜老爹讲的那个故事,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族群,他们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可这俩打得再怎么精彩,围观者看起来却是闹剧,婚礼现场门口,新娘老爹先跟司仪小姐姐大战了三百回合……警戒线外面都是叫好声。
“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拿自己跟我女儿比?你也得配!”姜老爹一棍连着一棍,一棍比一棍狠,骂得也是越来越不堪,全都指向下三路,连我都听得脸红心跳。苏珊娜当然暴怒,但她还沉得住气,旁边的保安想上来帮忙,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姜老爹打不中她,就打得木质码头碎屑飞溅,心疼得我。毕竟这码头是我造的,姜老爹从不当家,自然不知道柴米贵。
赵旭祯的保镖们都不在码头上,想来都在现场维持秩序,他们要在,我和姜老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苏珊娜在他们里面应该算个文职干部,文职干部都那么能打,专职打架的得多厉害?我们这边金正锡和他那帮兄弟只能吆喝不能打,压根没有冲过警戒线来助拳的意思,还有几个根本就是忙着欣赏苏珊娜的大长腿。
姜老爹眼看砸不中苏珊娜,把老腿抬了起来,踢脚踢得虎虎生风。
我说岳父你这是练过啊!姜老爹得意说哪个有理想的流氓没想过当过练家子?
姜老爹看起来是学过一点北派戳脚,推拿和武术有那么点互通之处,我也研究过一阵子。这戳脚名字不起眼,却是北派里招牌腿法,据说源自宋代,武松暴揍蒋门神的时候靠的就是戳脚,左右齐发,又叫鸳鸯脚,擅长偷袭,老话说“有神鬼不测之机”。没想到苏珊娜也把大长腿抬起来了,裙摆飞舞玉腿起落,跟姜老爹踢得有来有往。
我心说这下要糟!
中国拳术到了清朝分南北两派,北派好用脚,有句话说“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可南拳好手则是基本双脚不离地的,下盘稳如泰山。因为腿虽然有攻击距离长的优势,但脚一旦离地人就会失去平衡,抬脚踢人,也意味着同时空门大露。苏珊娜的平衡能力惊人,她穿着高跟鞋站在画舫船头纹丝不动的画面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比力气男人通常都有优势,但比平衡能力、核心肌肉群、小肌肉群,女性练得好的一定占上风。
两个人腿起腿落踏得码头上灰尘溅起一人多高,我旁观者清,苏珊娜明显就是在消耗姜老爹的力气,等他露出破绽的时候一击必杀。我正要出声提醒,码头竟然塌了!我知道这俩都不一般,却没想到他们这么不一般,我建这码头的时候用的都是上好的椴木,否则经不住泡,居然被他俩这通腿给我整塌了。
码头上候着的保安和贵宾全都掉进了水里,姜老爹却像是早有准备,一把抓住我,跳上了刚刚驶来的汽艇。姜老爹挥舞甩棍把开汽艇的那小子和另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砸下水,随手把甩棍也丢进湖里。姜老爹那把老骨头撑得住这么挥棍,棍却先撑不住了,弯曲得像根烧火棍。我回头一看,苏珊娜已经上岸了,赤足站在浅水中,只有裙角略湿。码头坍塌的瞬间,她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羚羊那样踩着浮木奔向岸边,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登萍渡水。其实她凭的是惊人的平衡能力,可旁观者一定以为是轻功什么的。
姜老爹转身说:“世纪婚礼免费看!想看的上船!”